“我在想这里面一定有古家人的事吗？”南宫令辰这样道。第五夜不语，等着他把想法说完，“古家人素来不为强势所迫。否则，当年也不会那样为全武林所不容，而今又怎会心甘为人办事？”

　　“也许亲历过灭族一事后才明白了生存的重要，为了生存，也就没有什么不可以低头了。”第五夜道，他说的不错，只有在亲临生死一线时，才能真切的明白潜意识里那种对生的本能的渴望，那时曾经说的不怕就好像是个屁，而活着才是使一切有意义的前提。

　　“若是连气节都丢了，那生命又有何意义？”南宫令辰却道。

　　“当然有，另外，你看一个人抛弃了曾经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东西，也并不见得就是真的，也许只是出于某种不得已、将其隐藏起来了，隐藏到心底不为人知的角落、待一朝重拾。士可杀是种气节，而若能隐藏着信念、忍受着屈辱活下去这就比因节弃生更有勇气。昔年韩信宁受胯下之辱终成一代名将，而陶渊明不为五斗米而折腰却使生活朝不待夕。此间功过是非又该如何评说？”第五夜耸耸肩道。

　　“管他怎么说，花开自香，评说随人。事做都做了，还想怎么说作甚！”西门若水道。

　　第五夜一笑，又道：“其实对于古家人也许也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复杂，也许不过是这一家人当年为人所救，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在报恩也不可说。而我们也用不着想太多，只把事情弄清楚，再决定好下一步棋怎么走就够了。”

　　“你打算如何？”靳玉衍问。

　　“先还要再麻烦刺客姑娘帮个忙才好。”第五夜道。

　　——

　　“谁？”无常兄弟二人被第五夜留在绝世梅林中静养，此刻阵中突然风起、花瓣间或落俩，一黑衣人俨然而至，对着黑无常就开始招呼。

　　阵中诡异，黑无常早有领教，此刻，虽然还有些分不清真幻，可也得招架。

　　第五夜在高处观望，这雪姬虽然平时一副单纯懵懂、少不经事的样子，可动起手来倒不含糊，且功夫也不差于江湖中的一般高手。

　　然而，她面对的是黑无常，黑无常不说是高手了，他更是杀手，且江湖经验绝对丰富，要治住雪姬是什么难事，而此间，又是风过，阵门半启，雪姬便似鬼魅般游出阵中，随后，便听第五夜道：“这么晚了，阁下还在锻炼身体啊……”

　　“这么晚了，兄台还来看望在下啊……”黑无常道。

　　“唯恐招待不周。”第五夜道。

　　“只有感激不尽。”黑无常道。

　　“好，不管一个人先前有多坏，只要还存有感恩之心，就还有的救。”第五夜拂掌道。

　　“兄台这会儿前来，怕就是要我兄弟二人报恩的吧！”黑无常道。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阁下既然明白、那就废语少说吧。”第五夜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黑无常突然大笑起来，“阁下连人都找到了，还要我说甚，何不亲自问问她怎么说！”

　　——

　　“梁璟妍手下的人与雪姬的功夫数路相同，那么，这梁璟妍和雪姬口中的夫人？”西门若水疑道，而狸猫接着：“而梁璟妍是梁璟茵的妹妹，梁璟茵又与上官不让暗通，这里面又是否有上官不让的事？另外，那位夫人把宫外的暗道通向兰苑，而查到蛛丝马迹，兰苑内外必保不全，那是皇上怀念惠妃的地方，这样一来便让皇上纵伤心却无奈，而又是谁最愿看到皇上伤心？”

　　这人当然是百里玉绝。

　　“可若梁璟妍也是上官不让的人，他又何必还要派人去混入和亲队伍、好暗中盯着她？”狸猫又道，“原本十五过后，他们就要……可现在赫连勇死了、尸体也不知何处、而其与百里玉绝、上官不让三伙的原计划也因此作罢，若说这些事实则并无联系，只是撞在一起的偶然未免也太巧了吧。”

　　“如果是真的，也没什么奇怪的，还有另一个偶然，雪姬所说的初来中原的日子，恰是他离开的日子。”第五夜道，他看向靳玉衍，他口中的“他”则是那个与靳玉衍提起过的师傅，靳玉衍是明白的。

　　“我的意思是说会不会现在我们成了老鼠、人家反成了猫，是在做戏给我们看了。”狸猫又道。

　　“那不也挺好玩的。”第五夜无所谓的道，“只是我们是猫是鼠不重要，但戏却一定要看明白，所以现在、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也要去那个神秘的山洞瞧一瞧、看一看了！”西门若水笑容兴奋，立刻摩拳擦掌、抢先道。

　　“嗯。”第五夜轻应，他目光瞥向百里蓝珊，可百里蓝珊却避开了。

　　“夜长梦多，不如今夜就行动，如何？”西门若水激动道。

　　“好。”第五夜点头道。

　　“我和你一起去。”靳玉衍道。

　　“诶，这又不是春游，没有必要去那么多人的。”西门若水道，靳玉衍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认同道，“所以，你就不要去了。”

　　“我不去，那神秘山洞听起来就刺激，还有那夫人听起来就好奇，你要我别去！”西门若水一听靳玉衍不要他去，人简直要跳起来了！

　　“何必抢，总有机会的。今夜旨在打探，没那么好玩的。”第五夜安慰道。

　　“喂喂喂，以前这种事不都是我们两个的吗，别忘了，我们几个虽然都是兄弟，可还是我们两个最有默契。”西门若水骄傲道。

　　“你更不要忘了，我们都是兄弟，彼此间的默契不差毫厘，你还非要拿那多出的一点儿去摆个摊显摆不成。”南宫令辰道。但瞧此人平常不多话，没想到偶尔也有幽默的时候。

　　西门若水是个绷不住脸的人，他听完就笑了，见他笑了，百里蓝珊就问：“妈妈，你不生气了？”

　　“瞧瞧，到底是我的小美人比你们几个都有良心，比你们几个都关心我！”西门若水拍拍百里蓝珊的手，“放心吧，小美人，给你这么一问，我下辈子都没气好生了。”

　　“那就好，那妈妈今晚若没事的话，可以悄悄去王府找我玩呀，你可还从没有去王府找我玩过呢。”百里蓝珊莞尔道，她这话看似随意，实则用心。今夜第五夜要去的地方，不会带她去，但却一定又不放心她，而西门若水若在她身边，那第五夜多少不用那么担心了。

　　西门若水平日看似轻佻，但是个大明白人，他立刻会意道：“放心吧，小美人。你就是不邀请，我也会去的，今晚等着我讲故事给你听。”

　　看着拉着百里蓝珊的手，像是在炫耀的西门若水，第五夜只是一笑，一个是他的兄弟，一个是他的女人，他什么不明白。

　　——

　　夜深。

　　且凉。

　　百里蓝珊的手也冰凉。

　　“你今天好像忘了很多事……”第五夜道。

　　“是吗？我都忘了什么？你说，我马上做。”百里蓝珊起身焦急道，第五夜又把她拉下，慢慢道：“下午忘了和我下棋，晚饭后忘了吃点心，之后也忘了和我在府上随便转转……”

　　“既然你都记得，为什么当时不提醒我？”百里蓝珊道。

　　“你在担心……”第五夜不接话、只道。

　　“我不应该担心吗？”百里蓝珊道：“万一那是陷阱怎么办，你去了不是正中圈套，雪姬在那里住了那么久，都不了解那个地方，那里面会有什么，万一……可你也不可能不去，也一定不肯带我一起去，所以，我除了担心还能做什么？”

　　“教主夫人对教主这么没信心啊，”第五夜打趣道、安慰着：“还有东方陪着呢！我们两个一起打不过就跑咯，教主跑得有多快，夫人知道的。”

　　百里蓝珊还是笑了笑：“早去早回，明天早餐你做。”

　　“臣遵旨。”第五夜保证道。

　　“臣遵旨。”暗道门开、西门若水施施然从里走出，他扮成第五夜的样子、学着第五夜的语气，又笑嘻嘻的对百里蓝珊道：“怎么样，小美人，我们两个若同时走在大街上，还认不认得出哪个才是你真正的相公？”

　　第一次见到暗道的百里蓝珊吃了一惊，她指着问第五夜，“这里怎么还有这个，从来没听你说过……”

　　“听说了又如何，小美人还准备到下面去睡吗？”西门若水调侃着，一手抛出一张面具给第五夜，然后，眨巴着眼睛道：“做宵夜的都来了，你这做早餐的还赖着不走？”

　　“我走了。”第五夜对百里蓝珊道。

　　“小心啊！”百里蓝珊叮嘱道。

　　“放心。”第五夜道。

　　“好了好了，快走吧，以前那么一个雷厉风行的人，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罗里吧嗦了。”西门若水说着就把第五夜往外推，门关上后、他拉过百里蓝珊的手，笑道：“小美人，今晚想吃什么就尽管跟我说，我总在花前月混也不是个事儿，你看要是吃着满意，就把我也安在你这里做厨子得了，我们还能朝夕相伴多美好！”

　　“没问题啊，厨子嘛招谁不是招，何况是像妈妈这样的美厨娘，往灶台前那么一站，也算是我摄政王府的一大特色了。只可惜我这里姑娘不多，妈妈能不能习惯就说不好了。”百里蓝珊道。

　　“哈哈哈，小美人讲起话来就是有意思，你放心，只要有你在，妈妈我定能习惯的！”西门若水道。

　　“妈妈，其实做摄政王府的厨子厨艺好不好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会讲故事。妈妈先把你们几个人的故事讲给我听听呗。”百里蓝珊道。

　　“我们几个的？那到底是我的、是南宫的，还是东方的呢？”西门若水故意道。

　　“随意，反正听了让人不犯困的就行。”百里蓝珊笑道。

　　“那就是我的咯？”西门若水装傻道。

　　“难道不是北堂？”百里蓝珊白了西门若水一眼道。

　　“也许是狸猫那个怪物也说不定。”西门若水笑了，这个百里蓝珊啊、他真是越接触就越喜欢，他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终是给百里蓝珊讲起第五夜的各种故事……

　　——

　　一个普普通通的树林。

　　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洞。

　　洞口不高，微嵌入地下，周遭枝叶、荒草覆盖其上，若不刻意，很难发现它的存在，而视线延展数百米外不见其出口。

　　第五夜倚在树叉上俯观，此刻，夜空仅有的几点星光，似皆凝聚在他双眸之中，一如他的名字般深邃，而其中或有无限端倪将被拨开。

　　“应该就是这里了。”靳玉衍道：“进去？”

　　从山洞口向里望去、除黑暗外再无其他。

　　往里走，路不宽。

　　第五夜手持一个小瓷瓶，每隔一段时间便朝地面撒上一点儿，瓶中粉末落地便如尘埃再难以察觉。

　　约摸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现出几点光亮，这光也不知发自何处，而圆形地面将这山洞决然而封，这条狭长又黑暗的路走到这里似乎就到头了。此刻回首再看，山洞进口已然与漆黑的夜色融于一体，看不见了。

　　第五夜与靳玉衍绕着圆周走个来回，洞内没有任何文章、也没有什么毒气，但其中的洞天怎可能就止于此。

　　第五夜拿出两枚铜钱，随便的向圆形地面对中一置，而后，铜钱所落之处闪现出两点光亮，一黑一白。

　　第五夜浅笑，抬首恰与靳玉衍相视，见他的样子，似心中对这玄机甚是了然，二人脚步轻移，同时踏在一闪而灭的黑白两点之上，顿感身体随地面轻晃，一道反“s”型曲线自圆形地面微微裂开，将二人分割后，转动停止，而石壁前方划开一道石门。

　　方才的两仪阵，第五夜再熟悉不过，破此阵需内功系属阴阳两股势力交合，二者实力偏差太大不可，而内力不厚不可，心意不和亦不可，这样一来破解看似容易，实则就不然了。

　　自开启的石门内看去，黑暗不复，幽光淡淡。空间也变得广阔，呈现出一片扇形，尽头分别又有五扇石门，从左边往右数第一、三、四、五扇石门之上分别置有一盏模样相同的石灯，而第二扇石门上则有两盏，然而幽光并不来自于石灯，石灯还并未被点亮。它的模样普普通通、看来没有任何特别，唯有细看之下才能发现里面的灯芯正与那天西门若水从兰苑发现的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