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苑。

　　门窗紧闭，近日来，第五凌常一人徘徊其中。

　　这是第五澈的母妃梁璟兰生前所住的宫殿，其死后，第五凌将这里封锁，一丝一物不改，谁人谁影勿近，唯有无数个午夜他形单影只独坐其中。

　　梁璟兰这三字、组成一个名字是让第五凌刻骨铭心的唯一，关于她的记忆早已随血液流遍全身、融入灵魂，再不需刻意回想，而感情始终就在、伴随着第五凌每个朝暮。

　　而现在究竟是谁要把这让他唯一有所寄托的角落也给毁了？

　　——

　　“皇上……乌兹国王等人尸体被盗那日，此前东宫多名娘娘被杀，而当侍卫搜寻到玄乌阁时，发现原本驻守在那里的侍卫均双目轻闭、人虽站着，状态却似熟睡一般，应是中了什么迷药，这样一来，玄乌阁就成了无人看管的空楼，而尸体也就自然而然不费吹灰之力的被盗走了。”陆庸年道。

　　“所以……那些人之所以暗杀朕的妃子在先，实便是要声东击西，将注意力引去他处，好去玄乌阁盗尸。”第五凌道。

　　“若是不结合十五的事，臣原本也这样想，可有了十五的事，臣以为这许更是一石二鸟之计也说不定。”陆庸年道，第五凌示意他往下说：“余、冯二位大人死后，其职位不能一直空着，而谁最有可能继任、那暗中布局者想要谁来继任，谁死于其中、死于其中的人与可能继任之人之间又有何联系，这一切也许都有背后设计者的环环心思！”陆庸年道，他这话说的有些大臣面露不悦却又无法反驳，而这样一来，不论第五凌接下来怎样安排，又有谁还能心安理得去继职。

　　“纵是如此，但我皇宫上下戒备森严，那布局者却能接连成事，留给朕的除了还没说一句话便死了的女刺客外、其余一无所获，好似胜过无人之地，又该如何解释？”第五凌问。

　　“回皇上，如您所言，皇宫之中戒备何等森严，可那刺客却不知由何处逃脱。臣对此查问了那日搜查的侍卫们在整个过程中何时所经所过何处，由此排查、觉得有三个地方许最有可能成为刺客的逃离之地。”陆庸年道。

　　“哪三个地方？”第五凌问。

　　“肃清宫、兰苑、玉华宫。这三所宫殿数的最近的一个也已近五年无人了。”陆庸年道。

　　玉华宫——原是第五秋尚的母妃萧凌燕所住之处，先皇驾崩后、她请愿去清心庵吃斋念佛、不理尘事，所以，这里就空了出来。

　　肃清宫——第五凌和第五夜的母妃常妃生前所住的宫殿，常妃受宠在此、失宠在此、活在此、死在此，这里记录着她的半世。第五凌登基后便下令封锁、一丝一物不改，谁人谁影勿近，而他和第五夜亦再未来过。

　　至于兰苑就不用再多说了……

　　第五凌听后沉默，陆庸年过了会儿又道：“皇上，是否要臣？”

　　“查！”第五凌终斩钉截铁道。

　　“皇上，臣知秦大人手下有五小能人擅水利、疏通、岐黄、遁地等术，还望秦大人可助臣一力。”陆庸年道。

　　“秦堂？”第五凌叫道。

　　“臣不辞。”秦堂道。

　　——

　　此夜。

　　雨。

　　甚大。

　　随檐倾下如注般，像是一道天然的垂帘。

　　屋内横放着两口棺材，棺盖半掩，恰好能看见里面躺着的人——不正是那被抓的女刺客雪姬与王爷韩逸川，一女子从门外纸窗得见、悄然而入，她身上都湿透了，映出玲珑的身姿，掩好门便走到雪姬的棺前，雪姬就躺在里面、面容倒也安详，而女子瞧之、潸然，颤抖着握起雪姬的手、泪下。

　　之后，她轻轻推开棺盖，把雪姬从棺材里抱了出来，再走到韩逸川尸体前，从怀中拿出一白色小瓷瓶，便想往其身上浇，而瓶内液体还未流出，韩逸川却先睁开了眼、炯炯有神，对着女子一眨，一把紧攥住她的手，随后人入怀、瓶落地，韩逸川已坐起，他笑道：“第一次见面就送爽身露的姑娘在下还是头一回见，让我好好瞧瞧长得又是如何？”

　　韩逸川指尖在女子脸上轻轻一捻，便拽下一层皮，之后就拂掌笑道：“不错，真不叫人失望！”

　　——

　　“雪姬姑娘，又见面了。”百里蓝珊道。

　　“樱子小姐……”雪姬道。

　　“我要姑娘考虑的事、姑娘可想好了？”百里蓝珊问。

　　“我……”雪姬仍是一副犹豫未决的样子，百里蓝珊无所谓的笑笑，又道：“雪姬姑娘还没有想好也没关系，只是我有件小事，想请雪姬姑娘帮个忙，不知姑娘可愿意？”

　　“什么忙？”雪姬问。

　　“我这里有幅画像，画像上面的人想请姑娘看看是否认得。”百里蓝珊将方才在靳玉衍府上被捉女子的画像递上，雪姬慢慢展开，双目乍现惊色，脱口而出：“姐姐！”

　　听到这两个字，百里蓝珊心里又惊又喜，她满意的卷起画像，微笑道：“原来这个女孩子就是雪姬姑娘的姐姐，真是太巧了。”

　　“樱子小姐，你为什么会有姐姐的画像，发生了什么事，你能告诉我吗？我求求你告诉我，好吗？”正所谓凡事一牵关心则乱，雪姬此刻便是无比着急道。

　　百里蓝珊心忖天公作美、现得雪姬姐妹二人互相牵制，就不怕知不道她想要的，于是，她不紧不慢、悠悠道：“雪姬姑娘想要知道什么，这就要看雪姬姑娘能够告诉我什么了。”

　　“我……”雪姬还有最后一丝拧巴，百里蓝珊接着启发道：“为了你姐姐，还请姑娘快些决定，你姐姐可不比你待的舒服。”

　　“我……好，我说，为了姐姐，我什么都愿意做！”雪姬终于妥协了。

　　要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的妥协，最好的筹码就是她最在乎的人。此人一摆出，什么道德、仁义、以及不愿意顷刻间就都荡然无存了。

　　雪姬将所知、俱道：“我们所做的事情，都是夫人的安排。”

　　“夫人是谁？”百里蓝珊问。

　　“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只记得那天我和姐姐一觉醒来，便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后幸好我们遇到了夫人，她好心将我们收养，教我们武功，最后带我们来到中原。”雪姬道。

　　“你说的那天是你小时候？”百里蓝珊问。

　　“是的。”雪姬点头道。

　　“你说你不知道好心收留你的夫人是谁，难道你都没有见过她吗？”百里蓝珊问。

　　“夫人常年以面纱示人，也很少出现在我们面前，她需要我们做什么，都是通过姐姐传达给我们。”雪姬道。

　　“姐姐？你的姐姐？”百里蓝珊问。

　　“不，不是我的姐姐，她是夫人最疼爱也是最信任的一个人，年纪比我们都大，我们都叫她姐姐。”雪姬解释道。

　　“这个姐姐和夫人也都是家乡人？”百里蓝珊问。

　　“我不知道，只知道姐姐既会说家乡话，也会说中原话。”雪姬道。

　　“那你会说吗？”百里蓝珊问。

　　“我不会，夫人不许我们学。”雪姬摇头道。

　　“你来到中原后，住在哪里？”百里蓝珊问。

　　“一个神秘的山洞里。”雪姬道。

　　“这山洞在哪？里面都有什么？”百里蓝珊问。

　　“这个我也不完全清楚。除了姐姐外、我们出入其中都是先蒙上眼睛，再由专人带领来往。而我感觉我几乎没有走过重复的路线。”雪姬道。

　　“看来你口中的夫人并不怎么信任你们。”百里蓝珊道，“她也与你们同住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雪姬摇头。

　　“你们来到中原都执行过哪些任务？”百里蓝珊问。

　　“只有两次，一次是给那几人下毒，另一次就是盗尸。”雪姬道。

　　“那是什么毒？你们是如何施的毒？”百里蓝珊问。

　　“夫人给的毒药不是及时发作的，我们是在十天前找到了那四个人，然后给他们种下了毒药，到时毒发。”雪姬道。

　　“四个人？”百里蓝珊皱起眉头，“那日毒发不是五个人吗？”

　　“我也不清楚，夫人就是只给了我们四个目标，可盗尸时却要带回五人。”雪姬解释道。

　　“那个没有被你们下毒却也中了毒的人是五人中的谁？”百里蓝珊问。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雪姬道。

　　“那请你帮我指指……”百里蓝珊也带来了赫连勇等五人的画像摊开在雪姬面前，而雪姬伸手便指向第五秋尚。

　　“是他……”百里蓝珊玩味一笑道。

　　“雪姬姑娘在外面找到这几个人下毒还不难，可进皇宫盗尸杀人还能全身而退却不是易事，而你们却……”百里蓝珊没有把话说完，雪姬就已接道：“对于皇宫的地形我们并不陌生，早在家乡的时候，夫人便每日都安排我们做着熟悉皇宫地形的训练。”

　　“可皇宫偌大，你们在哪儿找这样一个地方来进行练习？”百里蓝珊问。

　　“是夫人派人在竹林里勾画出来的。”雪姬道。

　　“那么，你们出入皇宫，可有内应？”百里蓝珊问。

　　“我不知道，夫人在宫外设有暗道，我们出来进去，都是通过暗道。”雪姬道。

　　“那日你逃离的路线，是夫人一早给你设计好的？”百里蓝珊问。

　　“嗯。”雪姬点头。

　　“你可做过变动？”百里蓝珊问。

　　雪姬摇头。

　　“雪姬姑娘，你说的那个神秘山洞，除了你们之外，可还住着别的人？”百里蓝珊问。

　　“樱子小姐说的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只看他们平时穿着怪异、如非必要、从不与人交流，大多数时间都是独自待着。但是他们好像天生神力，很厉害、可以掌控自然！”雪姬道。

　　“他们也是家乡人？”百里蓝珊问。

　　“我只知道他们会说家乡话。”雪姬道。

　　“你任务失败那天，这些人可有一同参与？”百里蓝珊问，雪姬肯定的点头：“当然，暗道之门还要他们打开。如果我没有出意外，也是要和他们一起离开的。”

　　——

　　“夫人，大人来信说樱奈在靳玉衍府中落入圈套，她自知中计后，便加速了毒发身亡，而十三先生将其全府上下找遍也再不见雪姬和韩逸川的尸体。”石悬道。

　　“呵，”夫人冷笑道：“果然是个圈套，给他回信告诉他看好了靳玉衍会如何处理此事。”

　　——

　　“若雪姬说的都是真的，那这里面应该是十有八九有古家人的事了，所以，昔年一战后，他们是逃到东瀛去了？而那夫人早在多年前、就在东瀛开始安排手下在竹林里做皇宫地形的熟悉，可见其对盛元皇宫的布局了如指掌，而预谋又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久远，结合上次我说雪姬故意暴露一样像是设计，只是这傻姑娘不知情而已。但是这夫人既能将雪姬暴露，也许就代表着韩逸川的尸体可能对于她并不需要，而今又为何再次派人冒着不必要的风险去老靳府上毁尸呢！”西门若水道。

　　“从这件事还有她设的密道通往与那个神秘山洞完全是两个方向，可以看出她原本就不怕被发现，我们纵是找到密道，也不能因此将其揪出，而她看着我们费尽心思，却徒劳无功，正好在暗地里笑的开心。唯她没有想到的是皇宫中却有双眼睛把她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而雪姬也还能再开口说话、她说的话又恰好还能被听得懂。”第五夜道。

　　“你说这个能把古家人和东瀛人连线，且还对盛元皇宫了如指掌的夫人究竟是何许人也？他是男是女？是东瀛人还是中原人？是否就是在暗中布置一切的人，或也仍是受命于人？”狸猫道。

　　“再有雪姬又说第五秋尚本未被下毒，却在十五那晚与赫连勇四人一并身亡，这又是怎么回事？”西门若水道。

　　“平日与其关系最为紧密的，也不过就两个人……”第五夜有所指道。

　　“第五秋夏和萧凌燕。”靳玉衍沉吟道。

　　“是这两个人不错，只是这两个人谁也不会就是那个夫人吧，这两个人怎么能和东瀛人、古家人搭在一起，第五秋夏不过就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而萧凌燕也就四十来岁啊。”西门若水道。

　　“所以，就要拜托北堂把萧凌燕上上下下的前世今生再仔仔细细的打探一遍了，另外，暗中盯住第五秋夏的一举一动。”第五夜道。

　　“好。”北堂蕴风点头道。

　　“你在想什么？”第五夜看着一脸挂满问号的南宫令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