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奋斗者:侯沧海商路笔记(全集)

第15章 千钧一发

  门外又响起汽车声。

  这个时候来汽车,肯定是上级领导。侯沧海暗叫了一声侥幸,将青树村防洪预案摆在案头,急忙迎了下去。

  这一次从车上下来的是区委书记李永强。

  区委书记李永强身边跟着副书记鲍大有。鲍大有是副书记,原本不用随时跟在区委书记身边,只是他长期担任区委办主任,有一种作为“区委办主任”的行为模式,这种模式极有惯性,因此他是江阳区近二十年内最喜欢跟随区委书记的区委副书记。

  李永强看着一头冲进雨水的年轻人,绷着脸没有说话。

  侯沧海来到李永强面前,汇报道:“报告李书记,我是黑河镇党政办副主任侯沧海,正在防汛值班。”

  鲍大有在旁边问话道:“只有你一个人值班?村两委也没有人?镇领导没来?”

  区委书记还是张强之时,鲍大有态度亲切,言谈幽默,时常与陪同张强下棋的侯沧海开玩笑。此时站在暴雨中,他仿佛根本不认识侯沧海,脸板得如锅底,声音向上扬起,尖锐如红樱枪。

  侯沧海抹了一把脸上雨水,道:“我们安排有专人守在危险地段,只要发生危险,备勤力量马上可以出动。”

  鲍大有继续追问:“只有你一个干部值班?其他人都是睡大觉?”

  侯沧海有意回避这个诛心之论,道:“黑河镇在这三年筹措六百万资金,使用一万六千多积累工和义务工,对河道进行加固。今天黑河镇党政组成检查小组,对整个河道进行了拉网式检查,目前整个防汛情况良好。”

  “你能确保整个河堤万无一失,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大雨持续不断,黄色预警,省市都在检查河道,你们黑河镇的领导还睡得着觉?”鲍大有严厉地道,“谁能确保河道一定不出事?没有谁能保证,事关老百姓身家性命,区委反复打招呼,你们还是这样马虎大意,这是心里没有装着人民。”

  侯沧海被训得低下头,道:“请领导到办公室,我汇报整个防汛安排。”

  鲍大有准备在雨中继续追问侯沧海。

  不管任何人任何单位肯定都会有缺点,抓住一个缺点进行捶打,没有人能受得了。黑河镇防汛工作准备得相当好,可是鲍大有几句话问下来,肯定会给区委书记李志强留下“工作不踏实”的印象。更关键的是鲍大有所有的话都能经得起时间考验,放在任何场所都毫无问题。

  李志强大步朝办公室走去。

  侯沧海是青树村驻村干部,又是青树镇党政办副主任,在这种关键时刻,不敢有任何抱怨,紧跟在李志强身后,介绍道:“李书记,这是青树镇防汛工作动态图。”

  李志强被动态图所吸引,抬头仔细打量。

  侯沧海对全村防汛工作了如指掌,尽量简明扼要地汇报了全村防汛工作,重点汇报了两点,一是前期河岸的整治和人工投入,二是巡查工作以及备勤力量安排。他讲解的时候,顺便还将工作预案拿在手里,以增加在区委领导面前的印象分。

  讲了一两分钟,鲍大有拿着电话走了过来,打断道:“行了,讲到这里吧。”他对李志强道:“刚刚接到电话,下面河道紧张。出现管涌,杨京亮在现场组织,防止最糟糕的情况发生。”

  “马上给杨定和、刘奋斗打电话,让他们马上到河道边守着,河道关系成百上千的老百姓,他们还睡得着?”李志强脑里全是“管涌”两个字,没有与拿着工作预案的侯沧海打招呼,掉头就走。

  管涌是涨水期间坝身或坝基内的土壤颗粒被渗流带走的现象。管涌发生时,水面出现翻花,随着上游水位升高,持续时间延长,险情往往会不断恶化。大量涌水翻沙,破坏堤防、水闸地基土壤骨架,引起建筑物塌陷,造成决堤、垮坝、倒闸等事故。

  所有随行人员掉头就走,没有人和侯沧海打招呼。侯沧海拿着工作预案站在门口,望着一头扎进风雨中的小汽车,感觉自己是玻璃人,完全被区委领导以及随行人员忽视。随行人员中皆是各部门负责人,有水利、公安、消防等领导,他们多数到黑河镇来过,接受过侯沧海这个办公室副主任的服务,但是在这个特殊日子里,没有人与侯沧海交谈,甚至没有目光交流。

  被人彻底无视,这让侯沧海内心很受伤。灯光走远,他回到办公室,将防汛工作预案摔在桌子上。被所有人无视,这是一种对尊严的严重践踏,践踏者是上级,践踏方式是彻底无视,这让侯沧海没有明确的对象可以回击。

  公共权力的行使需要等级科层,但是不等于上下级官员之间在公民权利上的不平等。用传统语言来描述这件事情,革命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在实际操作上,上级和下级在因为岗位不同而出现了实实在在的“高低贵贱”。

  侯沧海在办公室愤怒地挥动拳头,用尽全力抚平受伤的心。“他们是担心管涌,所以才无视我的存在,我大人大量,不必计较这些事,否则就是小肚鸡肠。”如此宽慰很有效果,他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拨打了杨定和电话,向其汇报刚才发生的事情。

  杨定和放下电话,试着踩了踩地面。他吃了秋水仙碱,踝关节疼痛感稍稍减弱,但是仍然不能用脚掌触地,触地就如火烧一般疼痛。痛归痛,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区委书记亲自安排的事情,还必须得照办,杨定和当了多年基层领导,分得清轻重缓急。

  陈汉杰的体力比起侯沧海就要差上许多,将痛风紧急发作的杨定和背下楼,累得直不起腰。

  小车开动后,杨定和道:“我们先沿着省道绕一圈,再到黑河。”

  小车沿着省道开了一会,来到城关镇所管辖的河道。往日温驯如绵羊的河道变成了史前猛兽,张着利牙,发出阵阵咆哮。巨大能量震动了沿河两岸,老鼠、蛇等动物惊慌失措地逃离了往日家园。

  小车停在公路上,杨定和透过车窗观看河岸情况。

  几道车灯将管涌处照得很清楚。管涌位置恰好在侧坡堤脚,这是一个要命位置,危害性极大,吓得杨定和出了一身冷汗。

  堤岸上站着一群人。

  李永强一把将自己头上的雨伞推开,烦躁地道:“不要打伞,碍手碍脚。”

  杨京亮浑身是泥水,大声报告道:“李书记,民兵应急分队全部到齐,正在按照预定方案进行排险。”

  好几支队伍奔了过来,有的立刻被安排到了抢险现场,有的作为预备队等在现场。鲍大有在旁边给管志副区长打电话,让他牵头,组织转移沿河村民。

  李永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材料准备妥当没有?”

  杨京亮道:“李书记,这种泡泉经常发生,我们有经验。用编织带装土筑围井,朝井内填料,防止涌水带沙,就能控制泡泉。所有材料都在库房里,正在朝现场运。”

  堤岸抢险队伍十人一排,分成几个纵队在河堤上巡找新涌点。

  又来了好几辆卡车,应急分队一哄而下,乱哄哄地将材料卸了下来。

  在众人努力下,险情基本上被排除了。

  李永强一行人正要离开,一个炸雷响起,声音在天空和大地回荡。约五六百米处传来惊呼:“堤岸要垮了,垮了,垮了,垮了。”

  正在寻找管涌的人们四散逃离,惊呼声四起。

  此时,杨定和已经坐着小车离开了现场,前往青树村,没有看到河堤崩垮,还以为事态已经停歇。

  听到堤岸垮了的喊叫声,李永强顾不得区委书记应该有的从容不迫,狂吼道:“赶紧组织力量增援,堵住缺口。”

  杨京亮原本还以为只是普通管涌,正好可以借着处理管涌向新来的区委书记展现自己的组织能力,谁知河堤居然就在区委书记眼前垮了。

  河堤垮了,杨京亮吓得汗毛倒竖。他当了多年城关镇党委书记,见过大世面,略有慌乱之后,很快镇定下来。他抢过一把喇叭,喊道:“我是杨京亮,城关镇的干部跟我去堵河道。”

  杨京亮拿着喇叭,朝决堤河道跑去。身后跟着城关镇干部。

  六七米的河堤被冲垮,洪水汹涌,以不可阻挡之热朝着田野村庄冲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轰响。

  鲍大有和李永强也来到河堤。

  杨京亮跌跌撞撞地走过来,道:“河堤缺口还不宽,我安排一辆装着石头的货车直接开到河里,把缺口堵住。然后由民兵和解放军堵编织带。”

  现场形势十分紧急,没有给李永强留下思考时间,吼道:“赶紧实施。”

  原本作为备料的卡车开上河堤上,驾驶员伸出头来,道:“表叔,我这车值五十多万呢。”杨京亮脸上肌肉咬得硬绑绑的,神情狰狞,道:“陪你一个五十万的新车,跳车时注意,不要把人搭进去了。”驾驶员道:“我是拼命,得给奖金。”杨京亮道:“五万元奖金,一分钱不少。”

  为了找到敢于填缺口的驾驶员,颇有魄力的杨京亮丝毫没有犹豫,当场对运材料的驾驶员开出了高价。这辆货车是旧车,也就值十万元。为了一辆五十万元的新车和五万奖金,驾驶员接下了这个拼命的任务。

  驾驶员开着货车,小心翼翼地朝着河道缺口开去。到了缺口处,随着岸边指挥人员的叫声,驾驶员从车门往外跳,跳进河堤下的草丛里,顺着缓坡滚下河堤。

  “怎么样,没事吧。”城关镇指挥人员在岸上叫。

  “没死,头摔破了。”驾驶员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满载货物的卡车形成稳定桩子,民兵们背着装有泥土和石块的编织袋朝水中扔去。如果没有卡车,编织袋无法生根,借助这辆车以及随后推下去的装满石头的三轮车,河道渐渐封住了。部队赶到以后,堵缺口的速度越来越快。

  天蒙蒙亮时,雨终于停下了,缺口被堵上。远处天空出现灰白色的曙光,新的一天到来了。

  区长吴志武带队慰问受灾村民。

  区委书记李永强在河边站了半夜,全身脱力,坐在满是稀泥的河堤之上。在雨水中泡了一夜,他全身衣衫尽湿,头发紧贴头皮,没有了区委书记的威严。

  鲍大有感慨地道:“杨京亮这回真是拼了命,动员自己亲戚开着卡车堵了缺口,如果不是当机立断,河堤堵不住,事情就难办了。”

  “黑河镇什么情况?”李永强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水草味的新鲜空气。他此时想起了“两个县委书记抗洪抢险”的故事,皱着眉头思考昨晚发生的事情。两个县委书记抗洪抢险的故事是流传甚广的故事,一个县委书记工作做在前面,暴雨时河堤稳如磐石,另一个县委书记前期工作不扎实,暴雨时组织了大量群众去防洪,成了抗洪英雄。结果前期工作不扎实的县委书记因为成为抗洪英雄而得到了提拔,工作扎实的县委书记反而默默无闻。

  鲍大有道:“没有听到险情报告,应该比较稳定。”

  黑河镇和城关镇田土相接,河道自然也相连。黑河镇处于上游,城关镇位于下游,在昨夜暴雨中,城关镇危机四伏,黑河镇至今没有传出来什么不好消息。

  “城关镇的河道出现多处险情,为什么黑河镇安然无恙?”李永强望着河道边满目的狼藉,提出一个尖锐问题。

  “这几年城市发展很快,城关镇这一带河道变得很狭窄,历来都是防汛重点。老杨每年在防汛上焦头烂额,也难为了他。昨天他是拼了老命才将河堤堵上。”鲍大有挨着李永强身边坐下,递了一枝烟过去,道,“昨天的事情想起来害怕,如果杨京亮没有在现场,如果组织不起这么多人,如果事先没有准备防洪材料,后果不堪设想。”

  李永强耳中一起回荡着洪水轰隆隆的巨响声,没有否定这个看法。

  鲍大有又道:“河堤损毁有不可抗力的因素在里面,具体原因可以等到事态平息做一个详细调查,必须给区委一个说法。另一方面,区委要求主要领导带队值班,黑河镇有三个村有河道,只派了一个小年轻值班,若是真出了险情,一点办法没有。现在基层领导干部应该整顿,不把区委的要求当一回事情,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执行。这样下去,区委权威将会荡然无存。”

  鲍大有明显偏向杨京亮,有意无意间传递对黑河镇杨定和不利的说法,李永强对此看得很清楚。他在江阳区上任以来,一直在多方了解整个江阳区的干部情况。等到对整个江阳区熟悉以后,自然会调整干部。至于调整谁并不重要,不管黑河镇是不是杨定和当书记,对全局都没有影响,能担任部门一把手的同志基本素质都有,关键是通过调整干部这种方式要传递出自己执政理念。

  “等汛期过后,好好做总结。”李永强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屁股上全是泥水,拍了等于没有拍,反而把手打湿了。

  黑河是季节性河流,来得凶猛,去得也快,8月快结束的时候,河水完全退去,在超出水面两米的河岸留下一条泥土色水线。

  省防汛办出了一期简报,对防汛工作不力的地区进行了批评,其中有江阳区城关镇。

  江阳区招开了防汛抗洪表彰大会,对开卡车冲向河道的驾驶员、基层民兵组织、解放军部队等个人和集体进行了表彰。

  黑河镇没有受表彰人员。

  整个防汛工作中没有受处分人员。

  此事就算告一段落。

  开完表彰大会,侯沧海给杨定和请假:“熊小梅明天要回秦阳,我先回去帮她收拾行李,晚上还要和朋友们吃顿饭。”

  “是陈文军吗?他位置重要,对我们很有帮助,你请他们吃饭,开张发票,这是公事,单位可以报销。”杨定和又道:“开学后,我们再去拜访李院,他为人耿直,解决了包青天女儿的事情。包青天心里痛快,顶着骂名解决了变电站的土地。基层工作就是这样,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缺了哪一环都办不成事情。很多事情如果光靠正规渠道很难办,上面千根线,下面一针穿,光是做事的份儿,没有办事权,必须不走寻常路。”

  说起不走寻常路,杨定和也觉得好笑,拍了侯沧海肩膀,道:“好好陪一陪熊小梅,让她安心在秦阳教书,等到寒假,我们一定争取把她调到商院。”

  有了杨定和支持,侯沧海对调动之事有了信心。在回家之前,特意到青树村去看了看。青树村和商院签了租地协议,整个乱石坡都交由商院租用,租期五十年。商院将伸进校园的“舌头”用来做操场,其他的乱石坡就种植果树,成为商院的实习基地之一。

  为了种果树,商院采取了野蛮措施,直接将所有杂树砍掉,整个乱石坡到处是参加劳动实践的学生,一片繁忙景象。

  在工地现场还遇上了商院院长李永江。虽然商院将整个乱石块租了下来,但是在施工过程中还是有个别村民来找麻烦。侯沧海仔细记下了个别村民的诉求,准备和包青天商量后提出解决方案。谈完正事,他又委婉地向李永江提起了陈汉杰委托的事情。

  青树村与商院关系太过密切,凡是在职权范围内的事情,李永江答应得都很爽快。

  办成了陈汉杰委托的事情,侯沧海离开了工地。走出数百米后,回望乱石坡,仍然能够看见工人们忙碌的身影。这一片繁忙景象和侯沧海关系颇深,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在回家上,他接到陈文军电话。

  “晚上我确实有事,不能来,陈华要来。替我向熊小梅道歉。”陈文军说这句话时,情绪低落,明显心中有事。

  陈文军在市委办公室工作,业余时间往往也不由自己支配,侯沧海作为黑河党政办副主任对此能够理解。

  晚餐聚会之时,陈华穿了一件开胸稍低的衣服,很是引人眼球。

  熊小梅开玩笑道:“你穿得太性感了,我得给侯沧海戴墨镜。”

  陈华道:“侯沧海是正人君子。”

  熊小梅道:“正人君子也是男人,男人最不能接受人性考验,所以我从不考验侯沧海,否则是自寻烦恼。”

  等到侯沧海从前台回来时,两人停止了属于闺蜜的话题。

  大堂内放着1999年流行的一首歌,一个优雅的女子低声唱着《至少还有你》: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听到这如泣如诉的歌声,陈华的心一下揪紧了。以前与冷小兵交往时,她觉得自己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潭中,生命中没有丝毫颜色。陈文军是深潭之中的一条救命绳索,沿着那条绳索,她才又见到解放区的晴天。歌词如一粒粒小型导弹,直射进内心深处,让她幸福且忧伤。

  侯沧海坐在在两个女子对面,道:“陈文军每天忙啥,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陈华摆脱歌曲带来的伤感情绪,道:“他是领导跟班,时间属于领导,没有人身自由。”

  陈文军缺席,吃完饭后就没有再去山庄顶部唱歌跳舞,三人沿着铁梅山庄下行,熊小梅和陈华挽着手臂讲起悄悄话,不时发出轻脆笑声。侯沧海走在两人身后,能够借助不时过往的车灯看到两个女子的背影。两个女子都处于花一般的青春年华,婷婷玉立,在昏暗灯光下散发着让人迷醉的青春气息。

  熊小梅和陈华一路低语,聊着青春女子的家长里短。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从学校开始谈恋爱,到现在好几年了,水到渠成,应该结婚了。”

  “上一次想结婚,没有拿到户口本。现在这种情况,结不结婚没有什么区别。等到明年寒假,调到商院以后就结婚。你什么时候结婚?”

  “我们才开始,谈结婚还早。但是,我想今年准备结婚。陈文军住在单位宿舍,他们单位竞争挺激烈,大家条件都差不多,谁能进入领导视野,谁就有发展前途。所以,我不敢到他的宿舍去,害怕有人乱嚼舌头,所以要早点结婚。以前对人性之恶没有太多感受,自从与冷小兵接触以来,才知道我们社会里确实有坏人。杨兵还在江州吧,今天吃饭怎么没有把他叫上。”

  “两个原因:一是杨兵坚决不当电灯泡,他说别人都成双成对,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在这种情况下吃饭是找罪受;二是他今天确实有事,要到青树村主任家里去吃饭。”

  “他还真是一个怪人,居然真能和村里那些人打成一片。我想象不出杨兵混在村干部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形。”陈华想着杨兵那与身材不相称的大脑袋,笑了起来。她又总结道:“杨兵这种性格,以后搞销售应该是一把好手。”

  在私语中走到主街,陈华先坐一辆出租车回师范学院宿舍。她借调到市委宣传部,没有办正式手续,仍然算是江州师范学院干部。平时在市委宣传部上班,下班还是住在江州师范学院。江州师范学院宣传部以及部分机关干部知道了冷小兵在宾馆开房被派出所捉住,因此对陈华充满了同情,在这种舆论环境下,冷家人只能咬牙认命,不再明目张胆地纠缠陈华。

  目送着出租车开走,侯沧海和熊小梅等到另一辆出租车,回到黑河镇。

  这是一个略带着伤感的夜晚,对,就是略带伤感的分手之夜。侯沧海和熊小梅在小院里散步,月光如水一般洒了下来,在熊小梅脸上镀上一层玉色。相聚时间总是短暂,分离脚步无时无刻都在逼近,虽然这是两地分居的常态,可是每次临近分手时仍然会黯然神伤。

  在客车站送行之时,熊小梅心情极为糟糕,不想多说话。客车启动,她掉头看着车窗外的男友,挥了挥手。客车缓慢地驶出车站,她用纸巾轻轻擦了眼角。

  客车要沿着车站拐一个大弯才能来到主道,侯沧海从车站的小道快速跑到主道,等了一会儿才看见那辆驶住秦阳的客车。熊小梅正朝窗外张望,忽然看见站在街边的男友。她将脸靠近灼热车窗,拼命挥手。

  客车缓慢又坚定地将侯沧海抛在身后,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陷入人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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