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老人与海（上）
“啊.....”
刘婶的声音从厨房传到了餐厅。本来很温顺，很柔婉的江浙一带的口音现在却带着一种害怕和惋惜。
“出事了！”
白里溪一弹起身，就奔向厨房，却差点和奔向餐厅的刘婶撞了一个满怀。
刘婶身上还是齐全的，没有缺什么部件。不过她怀里的一只小白猫却已经要死不活了。全身瘫软，尾巴无力的下垂，眼睛也已经合拢，嘴角溢出了黑色的血渍，到现在还在不停的外淌。
“这是怎么回事？”
蒋欣严不动声色，柔声问道。
“蒋先生，我刚才把这刀鱼收拾回了厨房，被小白吃了两口，没想到这才一会儿就.....”
刘婶看到蒋欣严这么镇定，声音也平稳了下来，不过她刚才还后怕，这鱼掉在地上，脏的地方并不多，本来她收拾了几块放在碗里是准备自己享用的，不过在她转身的时候被小猫吃了，她也就作罢了，要是是她自己吃了，还现在.....
“看来，便宜还是不粘的好啊！”刘婶一想起来就哆嗦。
“小白？我靠，不带这么损人的吧？”看到慢慢僵硬的小猫，白里溪好像感觉是自己躺在那里接受众人的哀悼。
“这菜里有毒！这可是我点的沃尔多夫・阿斯托利亚酒店的大厨章宝琛的牌子。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我现在马上报警！这是谋杀！”
蒋欣严看了一下小猫，翻了一下它的眼皮，现在猫嘴上还有一点鱼肉，明显是吃了鱼肉死亡的。
蒋老师也有点坐不住了，他容易吗？今天这一下飞机，就过了两把瘾了。
不管这是天灾还是**，这钱还真是不好拿啊！
白里溪看着蒋影帝在那边表演，一边和蒋老师，阿力喝着那法国二锅头。
不过美国的警察的效率明显还需要到中国区学习取经一下，一直到了把二锅头喝完了，他们都上楼准备休息了，才听到警笛的叫声。
剧本都已经编好了的，蒋老师还有兴趣看着演习，白里溪却是在上面去玩电话煲去了。
这可是国际长途，他老人家打起来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这一玩就到了半夜。这纽约的时间比北京晚了十三个小时，这个时候正是叫人起床的好时候啊！
打住，不要想歪了，是叫人起床，不是叫.床，这地方不要简称！
从骚扰啾啾开始，到给老父报平安结束，一通电话下来，给美国的电信运营商增添了万把块钱的gdp之后，白里溪总算是把滚烫的犹若上甘岭机关枪的话筒放了下来。
“这头还真是有点痛啊？看来有线的电话也不能久打啊！”
现在老大庄相兄被调到新疆那个玉石之乡和田去当副市长去了。说是支援西部，补充干部力量，就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就是到那里刷一层金，打个转回来就是正厅了。在西部那狼比人多的地方挖个坑埋个萝卜容易，在人口稠密的华东地区哪这么容易把前面的萝卜拔掉啊？
老幺房轼兄据说是要调到京城来做他们一个分行的副行长。虽然是从分行行长变成了分行副行长，不过地方和首都那还是有区别的，这也是他们家族花了不少心思的。
老三这会儿已经回他的草原了，听他一遍一遍的炫耀他们的大草原，他们的呼伦湖，这让白里溪决定了到时候度蜜月准备就去他们那里去了。
不对，那个时候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屁草啊，那草又不是属松柏的。这老四什么时候干上传销了？三下五除二把一个算命的给忽悠瘸了？
第二天白里溪被蒋老师踹门叫醒来的时候，白里溪就知道了昨天警察处理的结果。
导演蒋欣严非常成功的把警察和酒店厨子等都变成了不要钱的群众演员。
总而言之一句话：意外，纯属意外！
菜是送菜工送错了，本来点的是刀鱼，却把河豚送来了；
本来那大师傅手艺很好，却突然有点小儿麻痹症状，手脚发了点小抖。
事情是严重的，违法是没有的。
结果是酒店方面表示非常的震惊，对当事人表示诚恳的道歉，并当场解雇了那两名群众演员。
并给与了非常有诚意的赔偿：针对在场就餐的几位先生，可以免费到他们酒店就餐一个月。
到你们那里就餐？就那五十岁了还小儿麻痹的厨师？你也要别人敢啊？
今天的安排就是先去医院看望老蒋，之后去曼哈顿的公司，让蒋老师熟悉一下公司的情况。
可是这一行人从病房出来，蒋老师的情绪就低落起来了。老蒋身上那一身的的管子，弄得他好像是一条章鱼一般。
不用白里溪这专业人士看，谁都知道他没有几天活头了。
“小白，你看我叔叔这......”蒋老师突然想起白里溪在飞机上的神奇表现，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希望，当时侯俊基那也是玩了一把阎王的人，不也是被白里溪救过来了？
“蒋老师，这救得了病，救不了命啊！您还是让他老人家安安心心过完这半个月吧.....”
白里溪苦笑道。他知道江老师的意思。不过要救老蒋，那和救侯俊基不是一个概念。
侯俊基当时虽然危险，不过那只是劫难，他本身阳寿并没尽。而眼前这蒋忠源那是真的阳寿到头了。要救他的话，那就只有逆天改命，强行用术法来蒙蔽天机，来增加他的寿元了。
就算是他爷爷这些老人，他也是只能通过真气给他们改善一下身体的机能，让他们在晚年少受身体老化的折磨，增加阳寿，那也是寻常手段办不到的。
这逆天改命的本事白里溪是有，不过这本来就非常凶险，泄露天机就要遭天谴，何况蒙蔽天机？就算是爷爷奶奶，白里溪也是不会干的。何况是眼前这位素不相识的老头？
好在蒋老师也是学过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人，刚才的问话也不过是死马当做活马问而已，并没有指望白里溪真有什么能为。毕竟这么著名的医院都束手无策了，何况他亲眼看着长起来的白里溪？
“嗯？”
刚出医院门口，白里溪就感觉到一股不舒服的气息在周遭流淌。
这医院和中国倒也大同小异，外面也是有一些门脸在卖鲜花，水果之类的。全世界的病人都一样，都喜欢看到鲜艳的花朵和水果。
这在最靠近医院大门的地方，就有一个水果店，本来在挑水果的一帮华裔青年突然就喝老板争执起来，随着争执的越来越激烈，已经有人抽出了铁链子，似乎是准备上去教训眼前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水果店老板。
“得，这影帝还真是拍连续剧出身的。不过前面那几位的演技还不到家，这吵架的时候老往这边瞟什么啊？不专业啊！”
白里溪往蒋老师旁边的阿力看了一眼，阿力反应了过来，大踏步走向前去。那帮业余演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听到导演喊咔居然就停止了表演，有两个甚至看向了蒋欣严。
蒋影帝是何等的修为？看到白里溪两人似乎有了防备，就拉起沉重的蒋老师走向他的那辆法拉利。
“地震高冈，一脉溪山千古秀。”
阿力走到那堆业余演员面前，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念出一句可以进博物馆的诗句。
“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没想到那帮人听了却都浑身一震，态度立马就缓和了下来。一个为首摸样的人站了出来，也回了一个手势，并以同一个博物馆的藏品回答道。
“洪气一点通达五湖四海！”
阿力继续沉声念道。
“宗发万枝到处三合横通！”
那人不敢怠慢，玉器越发显得恭敬起来。
“立誓拜玄黄天地！”
“结盟为丹赤江山！”
“天地开辟以来兄弟永合！”
“风云会合之际忠义常存！”
一问一答间两人越来越快，阿力的表情越来越沉重，而那人的脸上似乎有汗水流了下来。
“兄弟阿力，在祖师爷坛前烧四柱香！”
“兄弟祝雄，在祖师爷坛钱烧两柱香！”
“我今天不和你们计较，你让阿昌自己到龙头面前就这个事情给一个交代！”
阿力见众人已经在那里等待了一阵，不便多说，交代了一句后便甩手离开。
阿昌是洪门纽约分堂的负责人，地位和阿力一样，也是烧四柱香的堂主级别。在侯俊基下飞机之后，就交代了一定要全力保护蒋老师一行的安全，没想到这阿昌非但居然阳奉阴违。
再有，现在的洪门已经不是过去，已经脱离的黑道，不再做这些营生，没想到这纽约离檀香山总堂不远，却如此的不听号令。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阿昌是必定要给出一个交代了。
在这冷气十足的豪华大楼里，白里溪感觉走进了一个空灵虚无的时空。通透的钢化玻璃和倾斜的木质悬梁，仿佛让人漂浮了起来。斜侧面的百叶窗和嵌入地下的地灯将朝北的空间映照出鱼鳞一样片状的光，随便你站在哪一个角落，整层办公室的内部结构都可以一览无余。
入口处的内侧是两名笑容可掬的女助理，对着众人点头微笑后，中国人便在蒋欣严的引导下往里走去。蒋欣严的办公室在这空间的又一层玻璃屋之上，踏着弧度夸张，银光闪闪的不锈钢扶梯，就是一个弯曲的入口坡道。白里溪越走越难受，他不喜欢这样的现代化的地方，而且似乎自己成为了一瓶供人欣赏的花，在某个不经意间都被人窥探，纤毫毕现。这对他来说是非常不能忍受的。
他发现阿力似乎也有这样的表情，这也是一个有讲究的人啊！
最终看到蒋欣严坐在那一个一尘不染的会客室里，后面有一片令人发呆的水池阳台。在一百米的高度看到这么样的水池，难免让白里溪觉得突兀。
“阿叔，你们先坐，我去拿一些资料。”
蒋欣严温柔的笑道，纤细修长的手指像身边一划，好像在玩智能手机一样，请蒋老师坐到他对面的浅白色皮质沙发上。这让白里溪都不禁揉了揉眼，这是那个可以把三十六计混搭串联的那个人？
“不知道阿叔喜不喜欢这个风格？我喜欢透视一切的感觉。这一层是我效仿的philipjohnson的设计灵感。他的导师是miesvanderrohe，是德国人，我实在莱茵河北的威斯特法伦州游玩时看到的他的设计，当时就被征服了。”
“这......”白里溪实在是受不了了，刚才停车后出来的那个车库好像是一个市场，要不自己到那里转转吧，比在这里被人放在水果盘里等着被虐强。
跟蒋老师招呼了一声，白里溪就施施然出了屋，出屋的时候还被透明的门槛给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一个大马趴。
这要不是因为是周末，只有两个人值班，那他就肯定会立马成为焦点了。
我靠，这德国人是不是有病啊？难不成他是玻璃厂的技术员？
“这，也是旧货市场？”
“这就是美利坚合众国的鬼市？”
“这还真的是见鬼了！”
白里溪用蹩脚的中国式英语和美国式英语唠了半天嗑，才知道这居然就是一个旧货市场，在洋人的叫法是跳蚤市场。用行里的叫法就是鬼市。
嗯，这整个市场全是洋鬼子，倒也确实是鬼市了！不过白里溪没有想过的就是，这整个市场，还就他一个洋鬼子。
他不知道的是每个星球六星期日上午9点到下午5点，这个跳蚤市场就会分布在曼哈顿这个两层的停车场，第一层出售各种二手小物件，服装，家具，日用品之类，摊位比较密集，顾客也比较多；第二层相对比较安静，主要出售一些古董画片。
由于现在金融危机已经开始，所以这跳蚤市场的人员比在上面上班的人那也真是少不了多少。
跳蚤市场上人头攒动，挤满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地摊，摊主出售的商品新旧掺杂，小到衣服纽扣，大到旧的电视、洗衣机，从穿的到用的一应俱全，而且价格低廉。当然冒牌货也不在少数。
“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白里溪居然发现在这里你就是买一颗纽扣居然还可以刷卡。这实在是颠覆了他对银行的认知。
不过这里的东西实在是丰富得很，十几年前小孩的玩具，小孩的尿片，小孩的故事书。一些针头线脑，你都可以看得到，还有一些什么你想得到或者你想不到的在这里还真逗可以看到，当然，强大的中国制造的身影也是屡见不鲜的。
只有一种你看不到，那就是值钱的东西。
但是这里的生意还居然相当火爆，看来美国人的生活还真不见得就怎么样啊。
“你说，这是古董？”
白里溪看着眼前这位较真的美国老头，说实在话，说他是老头他又有一些不敢确定，这些洋鬼子三十到六十还真就差不多。说他是三十没有人确定，说他是六十也没有人反对。
白里溪手里拿着一幅不知道是那一家小孩学着画的一张中国仕女图。那脸开的跟一锅开水似地，一看就是从饥荒年代过来的样子。他不过好奇的看了一看，眼前这爷们偏偏固执的说这是古董。
这古董的年头恐怕不会比这次次贷危机发生的时间长，美国虽然没有历史，这把一张诞生不过一个来月的涂鸦之作当做古董，这也太那个什么什么了吧？
这爷们倒是信心百倍：“你来自最古老的国家，画的又是古代美女，当然算古董！美国人最喜欢古董！”
有这样的推理？你们美国人还真是风味独特啊！
玩古玩这行当，还真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万事说不过一个喜欢，既然美国大爷喜欢这个，那中国土鳖还有什么可说的？
假如到了三十世纪，全世界画画的人在这一千年间又都翘辫子了，这幅画真能成为美国一级文物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