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确实是你的母妃萧凌燕，你觉得你的母妃绝不可能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应该对你百般呵护千般爱护，是不是？那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爱可以没有缘由，但恨绝不一样，所有的恨都是事出有因，我恨你，把你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卸去我的心头压抑了这么多年的痛苦，你以为你现在很绝望是吗？所以你宁愿求死是吗！可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绝望吗！曾经的我拥有一切美好，所以我也同你一样的害怕，可在我经历了无情的世事变迁之后才明白，这世上多的是比死亡还要让人绝望的事。”萧凌燕的语气如云淡风轻般的扫过，却更是让人感同身受到那种深深的无可奈何与哀莫心死，之后，她又笑了笑，将脸一点一点贴进第五秋夏的耳朵上，再道：“我告诉你我对你的折磨可才刚刚开始呢，你想不想听听，接下来我在后面对你还有着什么样的安排呢？”后面渐渐听不清楚了，她究竟对她说了什么，只是第五秋夏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她脸上的表情亦已近恐惧到扭曲……

　　——

　　过了今夜，就是赫连明珠和第五夜该成亲的日子了。

　　今夜，二人难得的意见统一——都要一个人转转。

　　对于明天，第五夜虽同样抵触，但好歹也只当成是场任务；而赫连明珠——到底是第一次成亲，说来竟只是为了配合着演一场戏，那人还是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自己心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是以现在她面对他，内心就五味杂陈。

　　醉生梦，还是那个醉生梦。

　　夜，却又过了数十个。

　　而今夜，这里还有赫连明珠要的关心吗？

　　她走了进去，“小二，给我来两坛酒，要最烈的。”

　　桌子，也还是那张桌子，赫连明珠坐下，酒还没上来，她看似却都先有了醉意，接着就哭了起来。

　　“你不是说过只有四下无人之时，这个世界才是世界自己的，也只有这样的世界才是值得去感受的，至于有人时那不过只是被人暂霸的天地，那你为何这会儿会在这里？你是不是找不到我了，故意来这里等我的？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我了，却又不好意思告诉我。诶，那你今晚预不预备说，不过我先告诉你，就是你说也是白说，明天我就要嫁人了。”赫连明珠在跟谁说话？一壶烈酒入腹，她更醉了？

　　没人回答她，可却除了她身后背对着她而坐的那人，所有人已都在看她。而她拿起酒壶、拍桌而起，转身却正向她身后背她而坐那人。

　　“今夜没有关心，也没有招呼吗！”赫连明珠站到那人桌前、道。

　　那人一身白衣，干干净净、不染纤尘，他的面庞一如他这衣服一样，犹若谪仙，不正是那赫连明珠心心萦萦的人。

　　“言多必失、多说无益、祸从口出……这么多词语都是在说多言的害处，我又何苦还要往枪口上撞，索性就做一个会说话的哑巴，不好吗？”靳玉衍开口道，他说是不言，可一连竟也说了这么多。

　　“你总是有那么多的歪理邪说，仿佛任何事经你一言都不存在是非黑白，全然但凭你如何说辞罢了。”赫连明珠好气道。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般，你希望我把什么说成是真的？”靳玉衍问道。

　　他的这个问题，若是搁在赫连明珠初到盛元之时，她一定会给上靳玉衍很多很多的回答，也许那些美好的愿望能叫赫连明珠不停的说上个三天三夜都未见的说的完全，可是在此时，同样的问题却引得赫连明珠一时语塞，她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所愿如何了，而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把那些所愿说出来，所以、沉默良久之后，赫连明珠只淡淡道了一句：“把所有好的都说成真的吧……”

　　“既然碰到了，就一起喝一杯吧。”靳玉衍也淡淡道。

　　“好。”赫连明珠坐下，拿起靳玉衍的酒碗仰首就喝，看热闹的人还为她喝上一声彩。

　　“这酒如何？”靳玉衍道，他难得多说。

　　“比那壶关心差远了。”赫连明珠摇头，“但也没关系，酒就是用来喝的，管他味道好与不好！”

　　“诶，我也还你一壶，如何？”赫连明珠说罢，也不等靳玉衍说好，捧起他的脸便吻了上去，这来势汹汹的吻，让靳玉衍猝不及防，可就这一瞬间，也让他没了思想、身体僵住，没有拒绝，后知后觉，才开始反应，没了理性，他开始回应。

　　靳玉衍的压抑岂非永远最多，而这情愫一旦爆发，便如火焰。

　　看热闹的人虽不明所以，却碍不得不停喝彩。

　　无所谓，反正这二人也是谁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的人！

　　主动亲吻靳玉衍的人是赫连明珠，而主动推开靳玉衍的人同样也是赫连明珠。被推开后，靳玉衍也开始主动退后，他可能直到现在才完完全全的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我明天就要嫁人了。”赫连明珠又说了一遍。

　　“恭喜。”靳玉衍道。

　　“只是恭喜，明日可千万不要忘了来我们府上喝杯喜酒啊，另外，还得记得备份大礼给我。”赫连明珠道。

　　靳玉衍只是一笑，不置可否，再而就是沉默、什么也不再说，而赫连明珠说完就跑出了醉生梦，这四下无人的街，就像她心里的感情怎么也躲不过去。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清风掠过，惆怅浅置，读来轻淡，反回味最浓，这是靳玉衍最喜欢的一首诗，赫连明珠大声的吟着，她的声音回荡在整条空巷。

　　靳玉衍没有追赫连明珠，在赫连明珠出门的那一刻，他才望了她一眼，他是想拉住她，但他仍得克制，靳玉衍恍然发觉这么多年来，他做的最好的不是悟道，而是克制。

　　靳玉衍也知道赫连明珠不开心，可他不知道她的不开心是因为第五夜暗里把什么都跟她说清楚了、她是因为第五夜不开心，还是因为他自己？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

　　红嫁衣在。

　　凤冠霞帔在。

　　胭脂水粉在。

　　老话古谣在。

　　古往今来，成亲的形式大都是那么回事，唯是人不同。

　　上次是百里蓝珊，这次是赫连明珠。

　　这鲜红的嫁衣可能任谁穿在身上都要比往常艳丽，这喜事虽然是假的，可赫连明珠仍情不自禁转了个圈圈，然后，她好像就看见将来自己真正成亲那天的场景，那一天的她一定比今天更漂亮，再往后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天要来迎娶她的人，那一个平日恍如谪仙、一袭白衣的他终于也换上了红衣，平淡温和的笑容里挂着些许傻气与羞涩，可那双慢慢向赫连明珠伸来的大手、却温暖依旧，赫连明珠迎合着也将双手伸出，却怎么也握不住那一双也伸向自己的手，渐渐就连那微笑也变得模糊起来，任凭她怎么擦眼，也再看不清切，即使她歇斯底里的哭着喊着唤着。

　　这是个梦。

　　一个将赫连明珠惊醒的梦。

　　梦醒后。

　　红嫁衣在。

　　凤冠霞帔在。

　　胭脂水粉在。

　　唯有梦不在。

　　不都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吗？那今夜那期待的人会不会……会不会为了赫连明珠勇敢一回，他穿过人群、站到她的面前，什么都不说，拉住她的手，就要带她走，对于这个场景，赫连明珠这些天来想了无数遍，而如果真会发生，那她早已决定了什么也不问、什么都不管，就跟着他、带着“关心”和手抄一走了之。

　　“关心”和手抄就在枕边，那上面的诗隐隐约约仿佛又听见有个人在动听的念着、耐心的讲解着……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梦与现实果然是相反的。

　　此时的赫连明珠，没哭没闹也没喊，只是豆大的泪珠又一滴滴落下。

　　过了很久，等眼泪擦的一滴都不剩了之后，她平静的站了起来，把房门打开，淡淡交代了一句让丫鬟替她梳洗、更衣。

　　赫连明珠一直闭着眼睛，任由丫鬟、喜娘怎么为她梳妆打扮，她也不看，镜中的她越是漂亮，她便越是难过，因为这美丽是一场戏，它不属于任何人，包括她自己。所以，直到赫连明珠被盖上红盖头后，她都不曾睁眼，任凭喜娘和丫鬟扶着、跟着往前走。

　　风就像是平日里总要跟赫连明珠反着来的第五夜，它穿过长廊故意招惹，非要吹起赫连明珠头顶的红盖头，吹开赫连明珠的双眼，吹回昨夜的梦，吹来期待中那一双温暖的大手。

　　赫连明珠朝着云的方向伸出手，这女人居然也有笑的这么温柔的时候，她往前走，那笑那手便就跟着她往后退，始终与她隔着她触而不及的距离，她急了，越跑越快，那笑那手就也随着她一样的速度越退越快，她哭了，丫鬟、喜娘不明所以，却怕出岔子，连忙跟着她上前，可她们那里追得上赫连明珠，直到赫连明珠撞入迎面走来的第五夜的怀中，那双一直想有着落的手已被第五夜紧紧的握住，在那一瞬间，赫连明珠颤抖了一下，恍然间她还没有将第五夜看清，第五夜便已将她的红盖头又盖了上，牵着她往前走。

　　于是，老话古谣在。

　　——

　　百里蓝珊站在窗下，不由想到她和第五夜成亲的那一天，那天的她是多么的艳丽，作为新娘子，那天她的心里也多少充满了几丝不一样的感觉——那感觉里有期待、有不安、有彷徨、还有惆怅、有伤感。

　　但很多情绪都在不知不觉间，被第五夜默默的融化着……

　　还有那晚的酒、那晚的故事、那晚的吻，那晚他第一次叫她小蓝花……

　　西门若水笑嘻嘻的走进百里蓝珊房间时，百里蓝珊已慢慢的吃起早饭，西门若水看见就直摇头，他啧啧道：“我说小美人你怎么还吃得下呢，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那妈妈可是过来提醒我的今天是第五夜和赫连明珠成亲的日子？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百里蓝珊淡淡道。

　　“老实讲，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生气、不心烦？”西门若水坐下好奇的问道。

　　“我若说是的，你相信吗？”百里蓝珊笑着反问道。

　　“不信，小美人你再可爱，可到底也还是一个女人，只要是女人就多多少少会有些共通的小脾气。”西门若水也笑道。

　　“不错，可我就算是心烦，又能怎么样，该做的还是要做的。”百里蓝珊无所谓的道。

　　“你倒真是体贴，我说小美人，你不阻止，那可想去看上一眼？”西门若水充满期待的问道。

　　“不想，”百里蓝珊摇头，道：“本来就够气的了，还要再亲眼去瞧瞧、生怕自己不够再气，那不是傻帽吗！”。

　　“哈哈……”西门若水朗声笑道，他自然的拉起百里蓝珊的手，“好，不去就不去，既然不去，那就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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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若水又把百里蓝珊带到了那片属于他的秘密花园里，此刻徒余秋千还在院子里空荡，花叶残枝都已被西门若水处理干净了，但往日的花香仿佛还残存着一丝不舍的气息，将这片空旷使得同样令人心旷神怡。

　　“今天这里可再没有什么可弄的了。”百里蓝珊笑嘻嘻的道。

　　“是没得铲了，但是我们可以种啊！”西门若水道，说着便又递给百里蓝珊一根铲子和一袋花种。

　　百里蓝珊顿时无力的接过铲子，无力的接道：“妈妈，我突然觉得我去哪儿不好，干嘛非要来花前月呢！”

　　“自然还是觉得我这里最好，”西门若水厚着脸皮道：“诶，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省的你一个人待着无聊，花种一囊袋，够你我忙上一整天的了。小美人，你我今天累点儿，可等回来你看着由你亲手种下的花一点一点发芽成长了，届时成就感就会油然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