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古装言情 少帅,夫人又要闹离婚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迢迢(四)

  他说罢弯下腰,从马鞍子里摸出一个锦带,掂在手中:“诒云,你是知道的,父亲故去了,如今家里头也便剩下母亲一个人了。我少小离家上了军校,很少有机会尽儿子的责任,这些年,实则我也并没有尽到什么为人子的本分。实话同你说罢,这一仗,我实在是没有把握的,一仗打下来是死是活,谁也无法料定。我反正是横下一条心了,既是一名中华军人,战场就是最后的归宿。只是你同母亲两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诒云眼睛一热,打断他的话:“钧儒,你别说了,我能懂你的意思。虽然母亲与我之间也是有些芥蒂的,但是如今到底不比寻常,若是你不在家,我即便帮着多关照她一些也是应该的。只是,你莫要想劝我离开这里,只要你在这里一日,我也会在这里一日。母亲,我自会托付予刘秘书,她与我相处时日虽然不长,可是也算是值得托付之人,一概的事情,我也有交代的。”

  钧儒道:“我知道,你的心性是这样,我说什么,你总是喜欢反着听。”

  他说罢,就把手里的锦带递到诒云面前:“里头都是洋行的存根和存票,再加上你前次从苏家带来的那些银票,总是一笔可以过日子的钱数。申军往后怕是也用不着了,这些你都拿着,万一将来有什么事情,这到底是一笔可以防身的钱。”

  诒云像被火烫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往后一跳:“不……”

  钧儒仍旧笑着,只是这笑有些凉意:“你是我妻子,不帮我收着,我又能交给谁?”

  诒云嗫嚅道:“不,我是不会收下这笔钱的,你要交,就交给毕初。”

  钧儒抬起头来,遥望着芦苇后头,轻叹了一声:“他也是要跟我上前线的人。”

  诒云迟疑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钧儒不过将锦带强硬塞到了诒云手里头:“这样吧,权且当请你替我保存几日,若这场仗,我命大不至战死,这包东西便完壁归赵。”

  诒云还未来得及舒一口气,那锦带已经被紧紧地包入了她的怀中。诒云心下明白,无缘无故的,顾钧儒是不会交代这些事情的。恐怕这一仗,他已经做好了以身成仁的准备。

  虽然战场是他的宿命,可是诒云没有想到,这一日会这样快就到来。那种紧迫感,压抑感,简直叫她全身的肌肤都紧紧绷着。

  如若说,在此之前,诒云仍旧希冀寻找那些隐藏在黑暗下的秘密,那么如今她已经把一切都给暂时抛开了。她很明确的知道,她不希望顾钧儒再出任何的意外。

  尘土飞扬,响起“嘚嘚”的马蹄声,诒云打个眼罩朝阳光刺目处望去,顾钧儒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于地平线的尽头。

  新的战斗是从接近中午的时候开始打响的。当时,诒云正在调配针剂,一颗子弹“啪”地在头顶上空爆炸。诒云冷不防地受此惊吓,手一哆嗦,连带着针剂都掉在了地上。

  刘秘书连忙捡起来,想要拿到外面去,哪里晓得脚刚跨出门边,枪声大作,那声音“噼里啪啦”地如同爆豆子一般。刘秘书慌慌张张的将针头重新换了一根,又慌慌张张逃回门内来。

  诒云扶着门框往远处张望,因为是在中午,天空很亮,看不到战场上枪弹爆炸的火光,只听得枪声响得很杂,单发连发的都有,还夹了手榴弹的轰响。

  有淡淡的硝烟味飘了过来,呛得人喉咙发紧。诒云虽然从未当过兵,可是从前在瑞士的时候,她也是看过一些军演的,再加上报纸上不时地普及一些基础常识,战场上的事情也不算十分陌生。

  她自然知道,像钧儒这样打伏击站,武器很重要,武器顶不住,根本拿对方的攻势无可奈何。

  她今日去看人挖战壕,申军的官兵背的枪不过是些条子、老套筒、咣东造,都是从前孙先生推翻清廷时候就有的老古董,如今拿来应对日本人?那可不是拼命么!

  诒云心想,都说日本人的武器都出自他们的南部军工厂,又有着德国人的帮忙,如今已经十分先进了,也不知钧儒能打得过他们?她这回也算是将一概的神仙都给默念了个遍,只求申军上下都能取得一场胜利。

  诒云贴了墙根站着,一直也就没了心思,几个刚从外头救下来的孩子,都紧紧揪着诒云的衣服,猫似的挨紧她一动不动,小脸儿吓得发白。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此刻同样是感到了一阵害怕。

  刘秘书准备了一些南瓜饭盛在桌上,想要先给这几个可怜孩子填报肚子,可是谁都没心思动筷子。

  枪声时急时缓,时断时续,猜不透两方谁占上风。诒云担心钧儒的安危,又替他捏着一把汗,一颗心七上八下没着没落。

  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弗兰克带着几名助理医生喘着大气奔回救治所来,几个人脸上都是花猫一样沾着灰泥。

  弗兰克抢着告诉诒云,前线的战士多背流弹打伤了,如今紧急送到这边来,明显救治不了,都得转移到宏仁医院里头。可是这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完全超出了预估,因而这些人多半在转移途中,就有因为流血过多而昏死过去的。

  诒云听了只觉得心下“咯噔”一声,不由得抓着弗兰克的臂膀问道:“钧儒呢?你可看见钧儒如何了?”

  弗兰克道:“我前头还看到他在为毕副官包扎伤口,想来应该无碍的。”

  “医生!医生!快过来!这个人快不行了!”前头的护士急切地喊着

  诒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泪水在眼眶子里一打转,生生地给忍了回去,她立马披上白大褂,将手给消毒,然后就掀开帘子奔向前头的临时安置大厅。

  一掀开帘子,果然就闻见血腥味冲鼻。抬担架的、找医生的、帮忙照料的、伤势不重可以走动的,来来回回,嚷成一片。内中夹着重伤员不绝于耳的哭喊和呻吟,听得人心里一个劲儿发抖。

  如今天黑得早,安置所里已经点上了一盏盏用灯草做芯子的菜油灯,昏黄的火苗随人们走动时旋起的风晃晃忽忽,时明时暗。

  安置所的一边临时用床板搭起个手术台,诒云弯腰在那里忙碌,床板上的伤员被另两个帮忙的人用劲按住了手脚,头却不断往两边甩着,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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