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离开故土
骆天下觉得自己看了一场电影,一部让人看着都纠结的人物传记。而这电影的主人公,便是这身体的前主人,崇文国大将军的大女儿骆天夏。
她们的名字还是有区别的,这让她多少感到些欣慰。
其实她对骆天夏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因为她是个死人,她已经成为了过去,看一眼,知道了便罢。
如今这具身体已经被她接手,对她来说,重要的只有现在和未来,她关心的是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遗憾的是,骆天夏的生活只围着一个人转,骆天夏所学的东西,全都是可以讨好那人的,其余的一概不学,所以她杂乱的记忆中,竟没有多少对骆天下来说有用的信息。
不过聊胜于无,骆天下总算是摆脱了一无所知的状况。
看完了电影,骆天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后脑还一阵一阵地疼。
“骆姑娘。”睁开眼睛,骆天下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殷西允,也不是南青涯,而是端着一碗热粥的黑。
“多谢。”骆天下看了看黑,似乎没受什么伤。接过碗,三两口就喝了个干净,“二皇子呢?”
提起殷西允,黑多少还是有些不豫。若不是因为那个没有分寸的皇子,他们至于遭此一劫嘛。不过黑还是回答了骆天下的问题。
“与姑娘隔开了看守着。”
“是嘛。”
他们一大群人是在那空旷的枯草地上驻扎休息的,而殷西允所在的地方还真是跟她各据一方,遥遥相望。骆天下抬脚往那边走过去。
“天下,你没事吧?”一瞥见走过来的骆天下,殷西允眼睛一亮,紧张地询问。
“天下!”
还差十步就能走到殷西允面前,骆天下却被半路杀出来的南青涯拦住了。
骆天下将目光从殷西允的身上转移到南青涯的脸上,嘴唇都没动一下,只是以眼神询问。
什么事?
“天下莫要让我为难,就嫁到宣武国不好吗?”
在这片名为南乐的大陆上有三国鼎立,一个是拥有千年历史的天镇国,另外两个,是百年前一场混战中从天镇国分裂出来的宣武国和崇文国,而骆天夏的故乡,便是尚文弱武的崇文国,她要嫁的,是宣武国唯一的王爷夏侯尊。
好吗?骆天下柳眉微挑。
“天下,莫要再接近西允了,那对你们俩都好。”
南青涯被骆天下清亮的双眸看得有些不自在,似乎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都被看透了一般,窘得根本无法跟骆天下对视。
好吗?当然不好了!
那夏侯尊是什么人?是宣武国的门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传说“冥王”,阴晴不定、残暴冷血。府里虽然有艳姬美妾,但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死在他王府里的女人数不胜数。骆天夏此去,虽不会死得太快,但必然前途多难,又怎么可能会好?这一点,南青涯很清楚。
但,既然夏侯尊认为与他青梅竹马的骆天夏是他的软肋,想要用骆天夏牵制住他,他为何不顺水推舟?
对他们俩都好吗?骆天下又盯着南青涯看了两秒,淡然地移开了目光,提步,绕过南青涯,走向殷西允。
说实在的,刚接手“她”的记忆,她对这个青梅竹马却冷心无情的丞相并没有什么好感。虽然还是很欣赏那些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若是这主意是打到自己身上的,可就不那么让人高兴了。
守着殷西允的士兵都是出自奉贤城的护城军,对于骆天夏、南青涯和殷西允之间的纠葛都是再清楚不过的,此时见骆天夏走了过来,不知道该拦还是不该拦,这犹豫的一瞬之间,骆天夏就已经到了殷西允的面前。
“没事?”骆天下动手给殷西允解绳子。
头顶半天没有动静,骆天下抬头,就看见殷西允皱着眉看着她,很是不解的样子。
“怎么?”
“没、没事。”殷西允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天夏!”见此,南青涯微怒。
“此次送嫁,熟为将帅?”骆天下的声音还是甜甜腻腻的,但清冷的语气和干净利落的节奏倒是让这份甜腻弱了不少,反而多了几分凌厉。
“自然是二皇子。”没料到骆天下会有此一问,南青涯一时愣住了。
“二皇子为将帅?”骆天下轻笑一声,“我还真当崇文国的丞相比皇子地位还高呢。”
这话,本是正常,但出自骆天下之口,却有语惊四座的效果。
奉贤城,甚至是整个崇文国内谁人不知,大将军之女骆天夏与少年丞相南青涯青梅竹马,一颗芳心那可是紧紧系在了丞相身上,丞相指东,她绝不往西,丞相让哭,她绝对不敢笑。
如今被丞相送了人,一路上虽说伤心,可也从未跟丞相顶过嘴,依然是副千依百顺的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仅态度冷淡,这连言辞都犀利了。怪哉,怪哉。
南青涯被骆天下拿话一噎,还真不知道怎么接好了。
过了半晌,南青涯皱眉看着骆天下。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今天的天夏很不对劲啊,她可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骆天下也不躲,一手牵着殷西允,大大方方地跟南青涯对视,眼神清冷无波。
她还怕看吗?怀疑又怎么样?看到眼睛脱窗你也看不出朵花来!
这是骆天夏看他的眼神吗?那明眸之中清清楚楚地映出了他的影子,一如从前,却又大不相同。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某个瞬间,南青涯的心猛地纠紧,异样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只可惜,那时的南青涯没能明悟。
“骆姑娘。”黑冷硬的声音打断了南青涯和骆天下诡异的对峙。
南青涯、骆天下和殷西允同时转头看向黑。
“起风了。”黑双手一抬,手上捧着的,是一件红色的披风。
“多谢。”骆天下也不矫情,拿起披风就披在了身上。
这半天,那小北风吹得她手脚发凉,总算是有个长心的知道给她这没有内力的人加件衣服了啊。
“再走不远就是崇宣桥了,姑娘是想现在过去,还是明日?”
宣武国和崇文国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两国的东面是地域广袤的天镇国,而两国中间隔着的,是发源于天镇国最东边的天河,这天河虽然叫河,实际上却是条江,江面宽阔,江水湍急,连接两国的唯一通道就是两个合力修建的崇宣桥。
“起程吧。”骆天下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做出了回答。
所有人诧异了。还以为她会说明日,至少能跟亲近的人多相处一段时间,没想到竟然要现在启程。
诧异归诧异,事情变得这么麻烦了,黑也想早日回国,只要踏上了宣武国的地界,管他杀手还是什么的,都无所畏惧。所以黑火速下令整队,就怕骆天下突然再改了主意。
“天下……”为什么不留到明日?哪怕只有一会儿也好,为什么不留下?过了崇宣桥,何时才能再见?再见时又会是何种模样?殷西允紧紧盯着骆天下,不舍,不甘。
崇文国和宣武国有协议,如无国书,任何皇室子弟、朝中官员不得私自过崇宣桥。而这次送嫁的队伍,本是没有殷西允和南青涯的,将军之女远嫁他国,哪里需要皇子和丞相送嫁。两人跟着来了就已经是破例,如何过得了崇宣桥?
“早,或者晚,结果都不会改变。”骆天下看了殷西允一眼,松开了牵着他的手,寻她的琴去了。
是啊,早或者晚根本就没有区别。他,留不住天夏。他,什么都做不到。
心,疼,很疼。他最心爱的女人即将嫁给别人,而他废物一样,什么都做不了,这心,如何能不疼?
殷西允看着骆天下的背影,双手背在身后,死死握拳。
重新整队,再次出发。
这次,骆天下要求独乘一匹,理由是,已经熟悉了战马的“有些暴躁”。
看着骆天下干净利落地跃身上马,南青涯和殷西允都是一副深思的表情,对视一眼,交换着只有他们才明白的信息。
不出一个时辰,队伍已经到达了崇宣桥,队伍从前往后逐渐停了下来。
“骆姑娘……”
黑回头,想说给骆天下留下些道别的时间,结果骆天下马速不减,反而马鞭一扬,又加快了两分,越过众人,直接冲过了崇宣桥,然后才勒马停下。整个过程中,始终不曾回头。
“天下!”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等一行人回过神的时候,骆天下火红的身影已经到了他们伸手够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