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疑我对你哥哥的感情？”
“不，我从不怀疑你对我三哥的感情，我只是告诉阿蓬哥哥，真正的喜欢是两情相悦，真正的爱是相互付出。他们彼此欣赏，相互成就，各自成功又共同努力，他们有同样的爱好，同样的追求，他们可以一起讨论音乐盛会，也可以一起写字作画，他们相互依赖，连做饭都是相互合作，但也可以只做自己，他们有单独的书房，单独的工作室，他们可以在一栋别墅里一整天都不见面，有自己完全独立的空间，他们也可以一天24小时黏在一起，打闹逗趣，我看到过我哥哥和慕哥哥在一起的各种情绪，快乐的、兴奋的、积极的、不安的、颓废的、痛苦的、甜蜜的，阿蓬哥哥，这也是你想看到的，不是吗？”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慕哥哥威胁他去做的，他没有以我的舅舅舅妈为筹码，他不会用我来成为对付我哥的手段，他不会用杀人来震慑我哥，也不会用任何方法来逼迫他，他得到的，一直都是我哥心甘情愿给他的。”
阿蓬看着他，这些他期盼多年，用尽各种手段都没有得到的，原来都在另一个人身上淋漓尽致的得到体现。
“为什么？我给他的还不够吗…”
“你给他的是任何人都无法给予的，这一点是肯定的，”赛赛说，“可是，这都是你强压给他的，他不需要。”
“我可以给他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和地位。”
“财富？我哥从小家境优越，一个身家一万和一个身家一百万的，肯定是天壤之别，可是一个身价一百亿和一个身价一千亿又有什么不同呢？至于地位，如果他想，根本无需别人，他在音乐上的地位已经非常傲人了，当初你不也因为他的卓越才喜欢他的吗？”
“阿蓬哥哥，喜欢一个人，是让他能感到快乐，和你在一起之后让他觉得更加幸福而不是痛苦，如果那样，那就不是喜欢。我也喜欢我哥哥，我希望能永远陪着他，但我更希望他能因为我的存在未来会更加美好。”
“你想让他永远陪着你？那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不好吗？我会让他永远陪着你的。”
“不好，如果这种永远，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我宁愿他离开我，因为我爱我哥哥。”
望着赛赛纯净的眼神，阿蓬第一次开始幻想，如果沈清渠爱自己，会是什么样子？他会给自己做一顿爱吃的饭菜么？他会给自己泡一杯清茶么？他会训斥自己的任性，嘲笑自己的不懂事么？或许会吧，只是在一开始这种感情就充满了禁锢，威胁，强迫，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了。
“阿蓬哥哥，你发现了吗？我哥哥很少弹琴了，不只是因为他手受过伤，他曾经和我说过，音乐的美好在于和心爱的人可以共同分享，心中无爱，音乐就没有灵魂，记得有一次我发烧，吵着闹着得要他喂我吃饭，他也和我说，只有真心疼你爱护你的人才会给你喂饭，不能随便喂饭给别人吃，也不能随便接受别人喂饭给自己吃，因为那是情感的传递。”
阿蓬想起来，每次要求沈清渠给自己喂饭，自己心里总是充满期待的，可沈清渠从不看他的眼神，机械般的应付态度让他非常不舒服，原来在他的心里，他们的情感，从未相通。
“你知道我哥哥每天画的那些画吗？不论他画什么风景，背景都会有一道彩虹。”
阿蓬确实看见，他画的每一幅风景几乎都是那样，有时即便觉得不需要，可沈清渠还是会画上去。
“有一次我、慕哥哥我们三个一起吃饭，我看到他送给慕哥哥的一幅画，是雨后初晴的景象，我问哥哥这是什么地方，他告诉我那是和慕哥哥第一次去写生的地方，他为他画的一幅画旁边提了刘禹锡的诗句’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后来慕哥哥悄悄告诉我，这是他们的暗号，我还因此好奇的问过哥哥，他告诉我，每次看到这句诗，就会想起他们那天的样子。”
赛赛笑着站起来：“所以，阿蓬哥哥，有的事情过于执着，不如潇洒放手，为了证明自己的感情，可以勇敢一次。我吃饱了，谢谢你的招待。”
看着赛赛出门，一直走到门口冲他欢快的挥手，阿蓬笑了，是啊，自己爱他入骨，何不勇敢一次！
“沈大哥，我要出一次远门，这次我自己去，你在家里好好等我。”他亲了亲沈清渠的额头，望着他的目光深邃而悠远，仿佛穿透沈清渠看向了未知的远方。
“好。”沈清渠一如往昔，不多问也不多做回答。
他拥住沈清渠：“沈大哥，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不会放弃你，永远不会…”
沈清渠就这么被他抱着，不拒绝，不主动。松开后阿蓬转身离开：“早点休息吧。”
沈清渠很意外他竟然会离开。
连续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阿蓬，更奇怪的是从阿蓬离开的那天晚上，离烬开始来到他身边。
离烬是阿蓬的心腹，派来监视他这点不奇怪，可是连续一个月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丝毫没有阿蓬的任何讯息，让他不由得觉得奇怪。
又过了一个月，还是未见丝毫踪影。沈清渠漫步湖畔，眺望着远处那片竹林边上的樱花树和橘子树，忍不住问离烬：“阿蓬呢？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看见他？”
“我们就说嘛，沈先生还是挂念主人的。”沈清渠很意外，这么简单的一句问话让离烬这个堂堂男儿差点掉下泪来。
“沈先生跟我走，主人一定非常想念你了。”离烬转身向竹林走去，沈清渠不明所以，也就跟了上去。
在离那棵樱花树和橘子树不远的地方，有座坟。
沈清渠看着离烬，不明白什么意思。
“主人就葬在这里。”
沈清渠着实惊讶。阿蓬？葬在…这里？
“他说的没错，”身后的声音让沈清渠回头，是金哲宇，“具体的事情我来给你解释。”
金哲宇遣散跟随的人，两个人在湖边慢走。
“其实在半年前，阿蓬的身体就不行了，虽然用最先进的治疗在维持，可是依然无法改变恶化的程度，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他也没打算告诉你，其实那会他曾定制了遗嘱，就一句话，要求和你’生同衾死同穴’，在他死后的第二天，你就会被强制服毒，可万幸，他挺过来了。”
“那现在…”
“现在为什么你还活着对么？”金哲宇看着他，“这要感谢你的妹妹。”
“我妹妹？”
“阿蓬临终前曾和我说，他喜欢你，但这份喜欢却是强加给你的，从未顾及过你的感受和意愿，他想在死前为自己也为你，努力一回，他告诉我，他没和你说他具体情况怎么样，如果有一天你问起他，那就给你自由，如果你一直沉默，那就永远在这陪伴他吧。”
沈清渠看着那棵树下的坟茔，陷入沉思。
“他在走之前，留下三个要求。”
“什么要求？”
“第一，他把自己的遗体捐献给了风扬研究院，让他们可以更加深入的继续研究血液性疾病，第二，他要求将他的衣冠冢建在那两棵树下，那是你送给他的，闲暇时赏花，花落时品茶。第三，他的所有一切，都属于你。”
“属于我？”
“在六年前，他就已经开始培养继承人了，再有十二年的时间，新的继承人将会无条件服从于你。”
“呵，”沈清渠觉得可笑，“人家凭什么听命于我？就因为他的父亲喜欢我？”
“不，是因为你的出现，才有他的存在。十二年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阿蓬曾经和我说过，他的一生都会埋于黑暗，是你的出现，让他感受到了光明和美好，所以他执着于你，对你的伤害，他很抱歉。希望你以后有机会的话，能来树下看一看他，他在这个地方永远等着你。”
沈清渠望着远远的那两棵树，叶子随风飞舞，像和他招手，也像和他告别。
六年了，沈清渠第一次离开日本，带着妹妹回到法国见到父母，百感交集。
父母早已满头白发，大伯在前年也已经去世了，大伯母身体也是不太好，大哥的两个儿子都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二哥还是孑身一人几年的时间，所有人的变化让他觉得时光不胜唏嘘。
“哥，”赛赛躺在沙发上，大咧咧的喊着沈清渠。
“你看你，哪有点女孩的样子！”
“我今年过完生日都22了，你打算送我什么生日礼物啊？”
“你想要什么？”
“呃…”赛赛转着眼珠想了一会，调皮一笑，“想要什么都行？”
沈清渠坐在旁边：“说说看。”
“我想吃碗云吞面。”
“这还不简单，三哥亲自给你做。”
“我不吃三哥做的，”赛赛搂住他的脖子，“我要吃慕哥哥做的！”
沈清渠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哥，你都快四十了，人生还有几个四十年啊，我知道他的父母以经不在人世了，舅妈现在的状况，你也清楚，舅舅呢，都七十的人了，也认命了。”
“那你呢？”沈清渠转头看着她。
“我吧，之前确实很恨他，因为他父母的原因导致我失去了父母，所以我仔细的想了好久，为了惩罚他，要让他用一辈子来补偿三哥，补偿我！”
沈清渠低头，六年不见，桑海桑田，孰是孰非，他已经不知道，没那个自信，也没那个底气了。
“试试嘛，啊，三哥！勇敢点！”
沈清渠微微一笑，拿起电话按下那个曾经无数次拨打过的数字发了一句话：想吃你一碗你做的云吞面。
兄妹俩相视而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