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

　　顾意梨一怔, 勺子敲在杯口上, 发出“叮”地一声。

　　她脱口而出：“你说谁？”

　　“俞律师啊。”

　　许听嘴角一扯，“姐妹，你不是吧，人家刚帮你离了婚, 你就把人家给忘了？”

　　“……不是。”顾意梨说, “你怎么知道他住在那里？”

　　许听“噢”了声：“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前阵子刚认识他么。那天我在机场附近蹲一个艺人的新闻，结果没蹲到, 半夜还刮起台风下起暴雨，我打不到车回去, 正好俞律师路过, 看我可怜, 就捎了我一程。”

　　顾意梨忍不住轻笑：“我看你这个记者，怎么当得像个狗仔？”

　　“可不是么！”许听说到这个就有一肚子话要吐槽, “咱们做娱乐新闻的，和狗仔其实也没差了，别的新闻约好时间就能去, 我们呢，各种爆料出来不管真假都得去核实，还得现场蹲点, 有时遇到耍大牌的明星, 分分钟放你鸽子, 惨呐！”

　　顾意梨说：“我记得当初你爸妈想让你去别的地方工作，是你非要当娱乐记者的。”

　　许听叹了口气：“都怪我当初年少无知。”

　　她倒也不是后悔, 再让她选择一次还是会选这个行业，只不过可能不一定当娱记了。

　　顾意梨说：“工作忙一点, 生活充实点, 也挺好的。”

　　许听挑眉：“你这是作为一个每周只有两堂课的教授在安慰我吗？”

　　“不是。”顾意梨否认，“我是真的羡慕你。”

　　“那不如我和我们主编说一声，让你也来我们杂志社当记者？”

　　顾意梨看着她，慢吞吞地摇头：“我不喜欢当记者。”她顿了下，没等许听开口，又继续说，“不过我确实有想过再找一份别的工作。”

　　“……”

　　许听有点傻眼，“不是吧姐妹，你现在的工作多好啊，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而且工资又高，自己的时间也多，你真的不想干了？”

　　顾意梨：“不是不想干。”

　　她只是觉得她现在一个人了，不能像以前那么浪费时间了，她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而且，只有忙起来，她才能够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人。

　　顾意梨抬眼问她：“你知道有什么工作时间上比较自由，也不会影响我去学校上课吗？”

　　许听认真地想了想：“画家？作家？音乐创作人？”

　　顾意梨抿唇：“这些我都不行。”

　　许听又说：“那不然你自己开个店吧，招几个店员，你只要没事去店里转转就行。”

　　顾意梨思考了一下她的建议，摇头：“那样也太麻烦了。”

　　开店又不是说开就能开的，前期要准备的东西就很多，她不想弄。

　　“不然你就开个心理咨询室，正好你学的就是这方面的内容，物尽其用嘛。”

　　“那我不如多上几节课。”

　　“……”

　　许听喝了口热巧克力，突然灵光一现：“不如你去当经纪人吧！”

　　顾意梨茫然地看向她：“啊？”

　　许听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你看我是个娱记，而你如果当了经纪人，这样我们从某方面来说也算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了，下次我要采访哪个明星就找你，而我呢，就负责给你不停地发发发通稿捧红你的艺人！一举两得。”

　　“……”

　　“怎么样！我的主意不错吧？”

　　顾意梨无语了，但她似乎又想不到反驳她的点：“不错是不错，但是我上哪儿去找那么多艺人给你采访？”

　　这一点许听对她很有信心：“你别说，就凭你这学历，哪家公司会不要你？”

　　“那又不一样，而且……”

　　顾意梨没往下说，她要是真当了经纪人，岂不是和陆凌骁算得上是同行了？

　　这会不会让他觉得她是不死心想要故意接近他？

　　其实当初在得知陆凌骁进娱乐圈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等回国之后给他当经纪人，只是后来又觉得没有必要。

　　“你在介意陆凌骁啊？”许听倒是挺能理解她的想法的，“虽然是这样吧，但如果我是你，我就去当经纪人，亲手带一个影帝出来，把他从神坛上挤下来，让他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

　　顾意梨沉思道：“再说吧。”

　　许听这时也反应过来话题扯远了，她又给绕了回来：“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住？”

　　顾意梨：“跟你一起住？”

　　许听：“哎呀，就我家隔壁小区。”

　　顾意梨淡笑了下：“还不急，你给我个地址，等过两天我去看看房子吧。”

　　许听一口答应：“好。”

　　-

　　一杯咖啡喝完，顾意梨问许听：“你想不想试试我的新车？”

　　许听一顿：“你车拿到了？”

　　顾意梨嗯了声：“早上刚拿的，你是第一个坐这辆车的人。”

　　“那还等什么！”许听站起来，她这辈子没坐过豪车，今天算是有机会了，“你这叫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顾意梨无语：“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许听笑眯眯地说：“难道不是吗？前夫没了，新的座驾就来了。这么说的话，你今天还是双喜临门。”

　　顾意梨无声地笑了下，没接话。

　　她们付了钱，来到地下车库。

　　顾意梨怕新车被蹭，特地停在车少一点地方。

　　许听绕着车摸了一圈，又坐上副驾驶摸着车窗：“你这算是跑车吧？车速能有多快？”

　　顾意梨边系安全带边回答：“不知道，大概不到300吧。”

　　许听：“你买车的时候都不了解的吗？”

　　“没有啊。”顾意梨说，“我又不懂这些，了解了也没什么用。”

　　“……”许听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要买这辆车？”

　　顾意梨很诚实地说：“我就是觉得这辆车好看。”

　　“……”

　　行吧。

　　顾意梨发动汽车。

　　一离开地下车库，屏蔽的信号也回来了。

　　她调的是一个音乐电台，这个点正在放娱乐新闻。

　　“本台消息，陆凌骁所在经纪公司盛乐娱乐于今天上午十点发了则微博，宣告陆凌骁正式复出，并已于今日下午入驻《天下》剧组。此前陆凌骁在拍摄《王相》最后一场戏时受伤，被紧急送往医院，医生诊断为右臂骨折、轻微脑震荡，继而引发巨大关注。”

　　“……”

　　许听没想到一上来听到的居然就是关于陆凌骁的新闻，她轻咳了声，“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办离婚手续？”

　　顾意梨沉默地开着车，过了一会儿才说：“等他哪天有空回来再说吧。”

　　“你没问他啊？”

　　顾意梨轻声说：“没有。”

　　许听嘀咕：“那你们这到底算不算离婚呢。”

　　“算。”

　　“……”

　　许听才一会儿没看路，抬头一看，发现前面居然就是高速的闸口，吓了一跳：“我靠，姐妹，你悠着点。”

　　她有些怂了。

　　如果她记得没错，顾意梨在今天以前完全是没有自己开过车的。

　　顾意梨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是想知道车速多快么，正好我带你试试。”

　　“……”

　　许听默默地抓住扶手。

　　她是想知道车速多快，可她更想保住小命啊。

　　好在这个时间段上高速的车不是很多，前面一辆车也没有，顾意梨说是要试车速，实际也没敢超过限速，指针一直在110左右徘徊。

　　但是即便如此，许听还是被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她没有制止。

　　她知道顾意梨这是在发泄。

　　她虽然表面上装得好像和陆凌骁离婚是一件无所谓的事，但她毕竟爱了陆凌骁那么多年，不可能在短短的一两个月之内说不爱就不爱他了。

　　等车速慢下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一个收费口。

　　许听安慰她说：“你难受的话就哭出来，不要憋着。”

　　顾意梨摇头：“不，我一点儿都不难受。”

　　相反的，她很开心。

　　她追逐了陆凌骁那么多年，不管他做什么她都跟着做，但很多时候，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做那些事。

　　她不喜欢国外的饮食，不喜欢国外的生活习惯，更不喜欢整天面对着异样的眼光。

　　过去她似乎一直为了陆凌骁而活。

　　但是从今天开始，她终于可以高高兴兴地为自己活着了。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很明显是个广告电话。

　　顾意梨正在开车，没有去接。

　　许听问：“你这个铃声——什么时候改的？”

　　顾意梨：“两个小时以前，在你还没到咖啡厅的时候。”

　　“……”

　　啧。

　　许听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牛啊，姐妹。

　　-

　　顾意梨开车带许听在外面兜了一会儿风，先送她回家后，自己才开着车回去。

　　回梦华新苑前，她去了趟超市，买了几个装东西用的收纳箱。

　　电梯门打开，跟着她一起进去的还有两个装修工人。

　　顾意梨注意到他们要去的是十五层，正好在她楼下那层。

　　回到家里，顾意梨开始着手整理东西。

　　她的东西多而杂，要收拾起来并不容易。接下来的几天，她除了去学校上课的时间，其他时间几乎都留在家里。

　　期间江曼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回去陪她吃个饭。

　　顾意梨记得那天是江曼的生日，于是答应下来。在去之前，她还特地到商场里转了一圈，给江曼买了一对珍珠耳环作为生日礼物。

　　她表现得一切如常，江曼和陆宏远都没看出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到了下一个周末，顾意梨差不多已经把不太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只留下一些常用的还放在外面，打算等搬家那天再收拾。

　　许听说的那个小区她也抽空去看过了，环境虽然及不上梦华新苑，但也还算可以。小区里的住户比这里要多一些，不过大多都是一些年轻人，平时上班忙没时间装修房子，索性直接买了一套装修好的，省时也省力。

　　小区附近交通便利，各项设施齐全，这些都让顾意梨很满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离湘兰大学有点儿远，她上班可能得提前一个小时出门，但好在她现在自己有了车，开车来回也很方便。

　　在看了几套房型后，顾意梨最终选择了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直接付了全款。

　　她一个人住，不需要太大的房子。

　　不过她打算把里面的部分家具换一换，次卧也改成书房，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没法直接住进去。

　　周日上午，顾意梨在家里打扫卫生，突然听到了门铃声。

　　她很奇怪，放下抹布跑到门口，透过猫眼，她看到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外面。

　　顾意梨皱了皱眉。

　　她的警惕心一想很强，既然不认识就假装她不在家好了。

　　她刚转身，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她有些迟疑地回头，再次往外看，只见男人手里举着手机，正好也在打电话。

　　这个人知道她的手机号？

　　顾意梨思考再三，开了一条门缝：“请问你找哪位？”

　　男人见门开了，挂断电话。

　　同时，客厅里的铃声也安静下来。

　　男人非常严肃，一本正经地开口：“您好，请问您是顾意梨女士吗？”

　　顾意梨愣了一下，点头：“我是。”

　　“顾女士您好，我是陆凌骁先生的律师，我今天受陆凌骁先生的委托，来给你签几份文件。”

　　“……”

　　顾意梨放松警惕：“他让你来找我的？”

　　律师点头。

　　顾意梨把门打开：“请进。”

　　律师进门后直接将手上的几份文件递给她，开门见山：“请您仔细阅读这几分文件，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在最后签个字。”

　　顾意梨接过，粗略地翻了一遍。

　　其中有一份是房产转让协议书，地址栏写的正是梦华新苑的这套房子，另外几份也都是财产转让相关的。顾意梨不清楚陆凌骁究竟赚了多少钱，但粗粗心算了一下，绝对比他赚的一半还要多。

　　律师说：“这些都是陆先生无条件给您的东西，请您放心，您签字后即有法律效力，这些协议里所涉及到财产都将会转到您的名下。”

　　“……”

　　沉默片刻，顾意梨合上协议，抬起头：“他这是什么意思？”

　　律师该说的刚才已经说过了，他回答得很简单：“离婚财产分割。”

　　顾意梨抿抿唇，把协议递还给他：“请您帮我转告他，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这……”律师没接，有些为难。

　　顾意梨再次强调：“麻烦您拿回去吧，我是不会签的。”

　　“……”

　　律师看着那几分协议，朝她点了点头，说了句“稍等”。

　　随后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他一开口就是陆先生，可想而知他是在给谁打电话。

　　律师把这边的状况对陆凌骁说了，没多久，他挂断电话。

　　“顾女士，陆先生说您不签也可以，他让我现在带您去民政局。”

　　顾意梨眨了下眼睛：“去民政局干什么？”

　　“办离婚手续。”

　　律师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陆先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