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儿杯盏不停的为吴题和廖老三斟着酒，听他们说着当年的往事，听着眼眶渐湿，那些曾经意气风发的时光就在时光里一去不返，又在记忆中流连忘返……

　　弹指一挥间，带走了老一辈江湖人士的意气风发，留下渐上眉梢的褶皱沧桑，而下一个弹指一挥间，今朝才人亦将如此……

　　而岁月之所以流逝，也许就是为了让人懂得珍惜，给屹在最高点傲视一切、贪婪且永无止境在索取的时间看看，渺小如我却也曾利用过你……

　　吴题醉了，廖老三也醉了，醉生梦中也许他们又回到了初入江湖、意气勃发的青春年少，他们始终是辉煌过的，那段无与伦比的岁月是他们今朝把酒言欢的骄傲，亦是后辈心向往之的方向……

　　相聚是喜、别离时伤，二者更迭又延化成他日再见的期待。分别是再见，重逢也是再见，从来一代又一代江湖人游走其中，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再见早就不需再刻意说。

　　所以，一早，廖老三醒后，便默默而别、快马加鞭。而为了应景，今天要跟吴题再见的就不止廖老三一人。

　　“师兄，我们出来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云儿却觉得比过去那二十年还要漫长。”慕云儿道。

　　吴题默然，却在他的心里也有着同样的感受。

　　而慕云儿凄凉一笑、且瞧她的脸上有着与年龄相称的美丽，这一点与萧凌燕截然相反，她又道：“师兄，云儿累了，想回家了，师兄跟云儿一起走吗？”

　　吴题不语，这没有回答岂非就是在告诉慕云儿他还有他的执着。

　　“这样也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云儿尊重师兄，只是也请师兄原谅，云儿不能再陪在师兄身边了。”慕云儿道。

　　“你终于想通了，你早该回去了。”吴题终于开口了。此刻，他觉得对慕云儿还是决绝的好，免得她又改变主意不走了，对她来说回家才是最安全的。还是那句话——吴题自己怎样无所谓，但慕云儿必须无恙。

　　西门若水说的不错——一个女人若让一个男人随时找她都找得到，那这个男人反而不会找她……

　　这段日子，吴题果然没有去找慕云儿，到底还是慕云儿忍不住去找了吴题。

　　可这总也不是个事儿，要走要留，总要有个说法，这二十多年来，慕云儿陪在吴题身边，从原本的惴惴不安到渐渐的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了，却又偏偏……而她这会儿提出要走之前，早在心里盘算好了——吴题若是留她，她便再也不要离开他，也不问他们留下来究竟是为了哪个谁。

　　然而吴题没有，他只拿起慕云儿的包袱、道：“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送的再远，终究还是要各走各的。师兄你自己保重，云儿……不再等你了……”慕云儿做的最后一丝挣扎也不情愿的解开了，她说罢转身、别过那一张叫她心心萦萦半生的脸，只是眼泪还是没有忍住落了下来。

　　对于吴题她从未得到、却一直在害怕失去。

　　而她这半生所做的所有事也都是为了让他留下。好比那天，出自慕山门的她却连廖老三的几个手下都打不过——她资质还是不错的，却从来不肯努力习武，是她怕，她怕她若强大、便连唯一可以要求吴题一直保护自己的砝码都没有了。

　　鬼使神差、不明所以，在慕云儿转身的那一刻，吴题竟伸出了手，可慕云儿没有看见，而当吴题搭在空气中的手垂下时、慕云儿早已走远了……

　　“走罢，走罢，该走的终是走了，那么该来的，也尽管来吧！小二，上酒。”吴题大笑着吼道。

　　“诶，来嘞！”店小二是个可爱的角色，不论你想要什么，只要给他银子，他都会尽全力为你招呼。

　　——

　　阳光透过琉璃窗折射进来，这一方天地虽小、却充满了灿烂，像刚刚落幕的梦境，却还没有在记忆中褪色，白日的凉亭看来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在看什么？”第五夜躺在床上、看着一直在盯着画像看的百里蓝珊问道。

　　“看我自己啊，多漂亮！”百里蓝珊神气道。

　　“那是我娘子，你却看来比我还得意！”第五夜打趣道。

　　“我就得意，我替你得意，可以吗！”百里蓝珊骄傲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没必要的，我看你相公不是更好！”第五夜笑道。

　　“是吗？我怎么没瞧出来！”百里蓝珊白眼道。

　　“难道昨晚还没有瞧仔细？”第五夜走过来，靠近百里蓝珊道，“也不打紧，今晚还有机会……”

　　“滚，第五夜，你真讨厌……”百里蓝珊单手捂脸、转身要走，可另一只手却怎么也抽不开第五夜的手心……

　　——

　　江南。

　　一家茶楼。

　　上官不让与一中年男子面对而坐。

　　“上官兄，你要的货已出，雷某完全没有退路了。”中年男子道。

　　“退路无非是要往回走，雷二爷难道需要？”上官不让道。

　　雷二爷——江南霹雳堂的二当家雷琼、霹雳堂大当家雷午最为信赖的人。

　　“雷某只是觉得有些冒险。”雷琼道。

　　“你我江湖人岂有一天不在冒险，而欲为之事越大，所承受的风险自然越大。”上官不让道。

　　“诶，雷某年纪大了，倒也不是不敢再冒险，只是更加掂量究竟值不值得。”雷琼道。

　　“二爷觉得一声雷大当家可值得？”上官不让道。

　　“当然好听，可上官兄，事若不成，雷某却还是雷二爷，也不丢人。”雷琼道。

　　“二爷放心，义气二字在下还是会写的。”上官不让道。

　　“诶，”雷琼摆手：“义气你我之间谈不上，倒不如说是契约。”

　　“二爷果然实在，在下定会让二爷满意。”上官不让给雷琼斟满酒后、举杯。

　　“请。”雷琼道。

　　——

　　西门若水是个极讲究的人，他喜饮茶，而什么样的月色饮什么样的茶、配什么样的茶具，在他看来都值得用心搭配，为此，南宫令辰不少说他矫情，西门若水却说是南宫令辰不懂生活的情趣，而第五夜，从来不管这些，只要西门若水把茶沏好了，他便拿过来就喝。

　　而西门若水就又该说他，“粗人，我这么好的一壶施恩玉露就这样被你喝下去了，我且问问你，你喝出它是什么滋味来了吗？说实话，看你这不讲究的样子，有时候，我倒真觉得自己比你更像个王爷！”

　　“饿昏了，狗屎与烧肉无异；性急了，丑姑与美人无异；我现在渴了，管你施恩玉露，直与白水无异。这和王爷不王爷的，又有半吊钱关系？”第五夜又拿起一杯饮尽道。

　　“啧啧，天下能把粗都说的这么有理的人，怕也只有你了。诶，我的小美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西门若水大笑道。

　　“唔，自从见了你之后，她就不时在我耳边念叨说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的。我也深知你魅力，好歹防着点儿，不敢再带她来咯。”第五夜摇摇头道。

　　“哦？是吗？她真这么说的吗？哎呀，小美人就是小美人，这品味比相貌还要令人欢喜！”西门若水大悦道。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第五夜看着西门若水那一脸自恋的模样、叹道，“妈妈，我夸也夸了，你美也美了，说正事吧。”

　　“好，这正事也与一个美人儿有关——慕、云、儿，她被抓了。你不是说要留下她吗，我便一直跟着她出了城，刚想要动手，却被一个黑衣人抢先将她掳走了。我怕打草惊蛇，就没有再出手，只是一路跟在她们后面，直到慕云儿被关之处。”西门若水道。

　　“掳走她的人是谁？”第五夜问。

　　“暂时还不太清楚，但已经派人去查了，要不要我派人去先救下她再说？”西门若水问。

　　“不必，在没有打探清楚掳走她的人是谁之前、盯紧便是。”第五夜道。

　　“可我们不是要慕云儿还有用吗？”西门若水道。

　　“人又没死，待在哪里不一样，别人替我们养着她，还省口粮了。就等什么时候需要她、再去接就是了。”第五夜道，“而且现在不管掳走她的人是谁，有着什么目的，对我们都是只好不坏。”

　　“怎讲？”西门若水又问。

　　“慕云儿在吴题心中分量不轻，我叫你留下她本是为了必要的时候、欲借她来胁迫吴题，从他手中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可现在慕云儿不在我们手中，威胁自然也就不存在了，而待需要之时，我换个方式、改成助吴题救出慕云儿，一个是威胁，一个是恩情，你说哪个效果更好！”第五夜道。

　　“把威胁换了个名字摇身一变就成了恩情、成了可以卖出去的好，你这王八蛋可真有心思！”西门若水笑骂着，第五夜也无所谓，只道：“慕美人就交给你了。”

　　“这美人是交给我了，那雷二当家的货却交给上官不让了。”西门若水道。

　　“所以……游戏开始了。”第五夜淡淡道，西门若水却已摩拳擦掌：“不早就开始了吗！我早就等不及我们几个一起挫他们个人仰马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