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心里更踏实了，她把枕头垫在身后，靠着墙说，“我也不知道和你说什么好。”

　　“那就随便说好了。”莫宇本来就嘴笨，苏苏不会说，他当然更不会说。不过任何一个话题他都不介意，只要苏苏不觉得怕就好。

　　“你为什么想学设计啊？”苏苏只是没话找话说，反正好像听着莫宇的声音，心里就很踏实，说什么一点都不重要。

　　“不知道，我哥学了，我只是不知道学点什么好，就决定学一样的，将来兄弟一起开个公司也好。”莫宇把PSP关掉，放回包里，他其实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学设计，说热爱他并没有，爱好一类的也说不上，“我家里对我和我哥一直都放的很宽，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只要不太出格，都无所谓。”

　　“我家里也是！”苏苏兴奋的坐起来，语速很快，噼噼啪啪的说着，“别人家孩子的高三都是早上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天黑透才回家，我家不一样的，我爸爸妈妈甚至主动帮我去取消了早自习，希望我能多睡一会儿，我其实学中文呢，主要是觉得语言可以表达的一切，人的心情也好，四季的变化也好，都可以用语言表达，多好啊。”

　　“是啊。”莫宇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听起来是挺美好的。

　　“真的，我很喜欢诗词，总觉得有韵律的东西念出来好美好美。”苏苏蜷着腿，抱着自己的被子靠在墙上继续说，“有时候就觉得吧，那些文笔好的人，厉害的不行，几个简单的字让人家说出来，每句都变得那么的独特。”

　　“其实我哥画画的也很厉害，我哥画画从来没人教过，因为有天赋所以才去学了设计，我看过他画的街区，看起来就好温馨的样子。”莫宇说着说着，突然就好像明白了什么，“我想，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设计，因为房子会给人一种归属感，如果我能设计出有归属感的房子，那就是我最大的成就感。”

　　“有归属感的房子？”苏苏听着屋外的树林声，居然觉得很舒服，尤其是树林声和莫宇的声音参杂在一起，现在她似乎都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了。

　　“是啊。”莫宇笑着从背包里拿出笔和速写本，在自己的速写本上胡乱画着，“一栋好的房子，不仅仅是个住所，更重要的是要像个避风港温柔乡的样子。我想要和哥哥一样，画出一个让人心里感到温暖的地方。有家人一起，有朋友可以来相聚，多幸福。”

　　“你说的我想象出来画面真美好。”苏苏闭着眼睛想象着，“如果我有房子，一定要有大面大面的窗户，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房间，到处都是通透的。要有很多漂亮的植物，每一株都要翠绿翠绿的，能反射出阳光的那种绿。”

　　“还有呢？”莫宇的画笔在纸上刷刷刷的画着，大窗户，绿色的植物。

　　“最好是独立的小楼，一楼是客厅，厨房和父母的房间，二楼是孩子们的房间和客房，有阁楼，把阁楼留给孩子们做藏宝室，对，藏宝室！”苏苏坐直了身体转过身，贴着墙说，“我小时候就喜欢躲在床单里，当作藏宝室，和娃娃们一起玩过家家，你小时候玩什么？”

　　“我？”莫宇手里的画笔没有停，纸上慢慢就勾勒出一个女孩的轮廓，“打弹子，爬树，打架。我哥比较好动，小时候都是跟着他出去玩，经常就因为一些小玩具和其它小朋友打起来。其实我不怎么会打人，我不爱倒腾，我哥倒是很厉害呢。”

　　“能看出来啊，你身体这么瘦弱。”苏苏说话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掩饰，何况她是觉得莫宇瘦瘦的，“男孩子还是结实一点好看，太苍白的男孩子给不了女孩子安全感，所以你肯定没有女朋友。”

　　“咱们才刚高中毕业，说女朋友什么的太早了吧！”莫宇身高有一米八三，之前也有人说过他瘦，不过他自己并没有往心里去，现在被苏苏这么直接的说了一堆以后，他真的忍不住去捏自己的手腕，结果第一次真的觉得自己好瘦，但是自尊心让他不愿意去承认，只说后半句，“而且我也没有特别喜欢的女孩。”

　　“胡说！！”苏苏拍着被子小声的吼，“咱们已经算是半只脚踏入大学了，你懂么？自由，你懂么！以后的以后，那就是学弟和学妹的天下了，那就是桃花树下的牵手，荷花池边的对视了！才不早呢，我啊，我以后就想找个人，一直谈到结婚，对，我要嫁给初恋！”

　　“嫁给你自己喜欢的人？”莫宇手里的笔停下了，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随便结婚的。哥都说过，如果爸强制要求他联姻他会屈服。何况自己在家里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估计最后也是和家里看好的人联姻这一条路走吧。

　　“当然！我都奇怪你怎么会这么问了，结婚当然是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啊，和不喜欢的人怎么可能在一起！”苏苏很愤慨，她骨子里是个追求浪漫的人，所以在她的世界里，婚姻和爱情是必须有关系的。

　　“我看见你的手提包和鞋子还有手表，加起来其实还是价值不菲了呢。”莫宇无心留意，只是随便看了下，包和鞋子他老妈都有买过相同款式系列的，表的话他哥有个男款的，这些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买得起的，“我不相信你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如果你是独女的话，以后就更不可能随心所欲了，将来大概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在婚后培养感情吧。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感情都是慢慢培养的。”

　　“我更相信一见钟情和感觉，”苏苏没有反驳，她身上的一切其实在识货的人眼里早就暴露了，不过她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何况她也看过莫宇的行李箱和鞋了，也不是便宜货啊，“你将来会怎么做？找个你爸妈喜欢的金矿娶回家？”

　　“说不定我才是金矿。”莫宇最大的能耐，就是让人所有的恶言恶语都变成打在棉花上的拳头，他不喜欢和人吵架或者斗嘴，宁可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揍人一顿，“我会吧，和父母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然后慢慢的培养感情。我相信父母的眼光，人品不差的女孩，在一起久了总会爱上。”

　　“我向往爱情，”苏苏的手不自觉的抚摸着墙壁，又似乎在抚摸着墙壁那边的人，“你看书里写的多美啊，什么梁祝啊，罗密欧朱丽叶啊，为了爱情生生死死的，多霸道啊……”

　　“书里写的不能当真，就说梁祝好了，祝英台女扮男装的年代，难道女人不裹脚？裹脚的女人走路都是摇摆的，怎么可能混在男人里不被发现，”莫宇的笔尖在纸上一下下的画着，那个轮廓渐渐就变成一个爱笑的女孩，翘起的嘴角和微微皱着的鼻子，俏皮的就像是一个精灵。

　　“你果然是把整个历史都背下来了呢，居然能说出这么细节的话！”苏苏咯咯的笑着，她没想过有个男孩会和自己讨论这些，那种，明明不是在反驳，却又温柔的反驳她每句话的讨论方式，却让她很信服，“莫宇，我想，如果我是祝英台，我一定会私奔的。”

　　“私奔？”莫宇的鼻尖一滑，女孩的耳朵上就多了一道痕迹，他想了一会儿，顺着那个痕迹给画里的人填上了一对耳环，“私奔也是书里写的，现代社会没有身份证哪里都不能去，可是有身份证，把你找出来就很容易了。”

　　“切，胡说。”苏苏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在摸墙，她赶紧坐好，把手上的灰拍掉，从包里拿出湿巾擦干净手，慢吞吞的说，“要是私奔啊，就找个这样的小村子，躲在里面，要身份证干嘛使？”

　　“要的，火车飞机，任何一种交通工具，租房找工作，任何一种必须用品，哪个都是需要身份证的，”莫宇看着画里的女孩，这是苏苏，笑的很开心的苏苏。只是他的画风还很稚嫩，画的出来苏苏的笑，画不出她的神韵，“其实我发现，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知道，我笑起来很甜美的。”苏苏一点不谦虚，再说这也没什么好谦虚的，事实嘛，“你不觉得我眼睛也很漂亮嘛，大大的，圆圆的，”苏苏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的脸颊，笑的傻兮兮的，他觉得自己很好看啊。

　　“嗯，很漂亮的眼睛，好有灵气，你像妈妈？”莫宇想把话题继续下去，就问了她别的问题，反正任何一个女孩都会夸奖自己的妈妈的。

　　“还好，我有点困了，你困不困？”苏苏不想提，她出来是散心的，不是来给自己添堵的，但是她没有必要把情绪迁怒到一个半夜不睡觉陪着自己的人身上是不是？

　　“你睡我也睡吧，我陪着你。”莫宇不傻，他知道自己找错了话题，“要是怕了就叫我，或者敲一敲墙。”

　　“我才不怕呢！”苏苏嘴硬的钻进了被子里，过了三五分钟，又忍不住喊他，“莫宇？”

　　“我在呢，还没有睡。”莫宇看着手里的速写，居然有点睡不着了，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胸膛里，突突突突的加快自己心脏跳跃的速度。

　　苏苏侧躺着，蜷缩着身体，拉着自己手里的被子，傻兮兮的笑容还挂在她脸上。过了一会儿，她又问，“莫宇？”

　　“嗯，我在呢，还没有睡，”莫宇靠着墙，眼睛死死的盯着画里的苏苏，翻回上一页，是苏苏梦里的房子，他一笔一笔的，把这个房子补全，窗户，阁楼，绿植。所有苏苏提到的，她所喜欢的一切。将来要是有机会，或许他能把这张稚拙的草图变得更美，真的盖出一栋这样的房子来。

　　“莫宇？”

　　“我在呢，还没有睡。”

　　“莫宇？”

　　“我在呢，还没有睡。”

　　一直到苏苏睡着，又醒来，甚至到第二天天亮。莫宇一直靠在墙上，等着她的呼唤，回答的一成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