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古装言情 少帅,夫人又要闹离婚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香消风雨中(九)

  仍旧还在洞里头的人,还在奋力向外头挤压着。一个个面色涨红,拼命地喊着救命。可是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个踩着一个,最终大多都被踩死在了洞门口。

  当日军的轰炸机离开的时候,整个防空洞内已经是死一般的寂静了。许多年以后,当诒云再想起这一日的光景,仍旧是心有余悸。

  那么多的人,仰面朝天,扭曲地抓着面庞,呻吟挣扎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仍没有放弃求生的意念,却最终都没有活下来。这样惨烈的情形,实在是叫她终身都不敢忘却。

  顾钧儒闻讯赶来的时候,隧道内已经开始在成堆成堆地清理遗体。他一下就认出了诒云所在,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将诒云抱过身来。

  诒云只是嘴角勉强一笑,整个人不自觉地,一下就瘫倒在了地上。

  顾钧儒忙将诒云从地上扶起,然后拿了些水,放在诒云唇边沾湿着。诒云的眼眸抖动着,缓缓地睁开了眼来,人有些迷迷糊糊的。见到钧儒的瞬间,她眼中的泪水一下就滚落了下来,半晌方才吐出一句:“钧儒……”

  顾钧儒本在驻沪司令部焦头烂额地应对着日军的突然空袭。才部署好反击,却听着毕初来报,说是诒云出事了。

  他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即刻就扔下了所有的军务就往这里赶。他简直不能容许诒云竟然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任何的意外。

  这一声“钧儒”,本是他期盼已久的,可是这个时候听见诒云唤他,他心下却是难以言喻的怜惜与心痛了。

  “苏诒云,你是要活活把我气死才甘心么?好好的家里不待,去什么教堂!去了也就去了!还带着一群不相干的人在这里拼命,值得么!”顾钧儒的声音并不大,可是面上却是难以抑制的暴躁了。

  诒云的唇角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努力地说出了两个字:“值得……”

  说罢,她只觉得眼皮一沉,一下又昏睡了过去……

  …………….

  夜深了,庭院寂寂,仿若能听见蜘蛛网顺着檐角滑下的水滴声。那水滴就落在花丛间纤长飘柔的兰叶上,微微的颤悸着。

  顾钧儒站在窗前,不知为何,忽而想起了刚栖定的蜻蜒的翅膀,而后慢慢地趋于静止,那种暗夜下的律动,点点泛在人的心头,一时心潮迭起,难以平息。

  他套了一件浅色长衫,将上身靠着墙壁,配着一条浅灰薄呢裤。那一头梳刷得齐齐整整的头发,从鬓角开始已经略显得有些早生华发了,人瞧着,整个好似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顾钧儒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一下回过身去,双眉皱着,眼色有些迷蒙地从诒云面上划过,而后视线就停留在窗外一颗槐树上。

  原本是梧桐蓊郁的时候,这会却是骤然凋落了大半,叫人心下不免多生了几分感慨来。

  诒云未有醒来,屋子里头就空荡荡的,什么说话的声音都没有。顾钧儒只是这样静静坐着,好似空气也能跟着凝结起来了一般。

  毕初敲了敲门,泡了一盏香片,递了进来,开口道:“少帅,喝茶。”

  顾钧儒伸手接了过去,手却没拿稳,一时洒了一些出来,而后自嘲地笑道:“还没七老八十呢,眼神就不大好了。”

  毕初略略扫视了仍旧在昏睡的诒云一眼,而后道:“您眼睛不大舒服的话,多半是累的呢,您都已经连着三天三夜没有阖眼了,倒是应该多歇息的。”

  顾钧儒笑了一笑,低下头去,缓缓地在嚼着香片,而后沉声道:“毕初,你说,我是不是不该盼着她回来。她一回来,要面对的竟然是这样的险境……从前我还能说出护着她周全的话来,如今却是到底不敢出诳语了。日本人的机械部队已经跟进了,就凭着咱们这些武器,恐怕也抵挡不了几日,到底还是要靠这血肉之躯去抵挡……”

  毕初听得出顾钧儒的口气,满是无奈,他的脸色也跟着渐渐沉凝:“少帅的意思,是要送少奶奶走么?”

  顾钧儒缓缓地将头抬起:“你以为,当初我为什么要叫宏仁让出所有的床位?不仅仅是因为申军真的需要这样一处地方储备着,更是因为,我想要她知难而退……”

  说罢,顾钧儒与毕初双双垂下了眼眸,两个默默对坐着,一时无言。

  毕初道:“少帅此番想来已经做好以身成仁的准备了……”

  顾钧儒压着声道:“毕初,难道你不是么?”

  毕初双眸略略颤着:“我……只是放心不下母亲……”

  顾钧儒立起身来,缓缓踱步到毕初跟前:“毕初,你跟了我许多年了,我是什么样的脾性,你自然清楚。你上头到底还有毕妈要养,毕妈早年寡居,一个人带大你也不容易。再说往日里,她总在为着顾家上下打点,却独独没有照拂到你。仔细说起来,倒还是顾家欠了你们母子的。”

  毕初连连摇头:“不!少帅,能在您身边做事,是我一生的无上荣光!您是晓得的,咱们申军里的兄弟,哪个不以能战死为容呢?甭管他小日本的炮弹再厉害,只要咱们还有血性男儿,这就一步都不能退让!”

  顾钧儒重重地拍了拍毕初的肩头:“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却是也没说出多余的话来!顾钧儒又岂会不知晓,申军个个都已经留下了遗书,这场战役,他们几乎已经没有退让的余地。

  ………

  彩蝶端了一碗燕窝水进来,殷勤地呈于俞青箩跟前:“二太太喝茶。”

  俞青箩无精打采地抬起眼来,睨了一眼,冷冷地笑了一声:“这人一失宠,连带着好茶都没了,就只配喝茶叶沫了么?”

  彩蝶连忙跪地道:“二太太恕罪,这倒不是底下人刻意刁难。亢州到申城的路早就被封住了,这新茶进不来,那便是老爷、夫人,也是喝的一样的茶沫,到底是日子不好过了。”

  俞青箩啐了一口:“呸!说的好似我不知晓似得,那苏诒云装死装了这样久,可不是什么好的都送她屋里去了!”

  她愤然地说着,复又即刻收了心绪,冷声道:“钧儒出来了么?”

  彩蝶颤颤巍巍地答道:“回二太太的话,爷这几日衣带不解地守在少奶奶身边,倒是一直没见到人影呢。”

  “砰”的一声,俞青箩甩手就摔了那盏青瓷茶盏来:“贱人就是矫情,好端端的一个人,装的要死要活的,还就真把钧儒的魂给勾住了。说起来,我到底是没她这样的手段,到底是留洋回来的,同咱们可不一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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