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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第四百零六章 朝如青丝暮成雪(九)

  宋静之诧异道:“怎么?日本人也爱看中国戏?”

  宋华苓没有回答二姐的话,她心里怦怦地跳着,说不清楚那种没来由的惊惶。进了戏园子,宋华苓才知道自己的座位就在木村泽人后面不远处。

  于是整个演戏过程中,她奇怪地不去关注戏台上光彩照人、风情万种的旦角秦月生,倒把眼睛盯紧了那颗一动不动的木村泽人的后脑勺。

  她在心里设想了无数木村泽人和秦月生之间的关系,又一个个地加以否定。

  十八岁的宋家三小姐,对于男女之间超乎常规的事情有了一些模模糊糊的认识和想像,正因为这样的似懂非懂,她才有不为人知的震颤和激动。

  就这样,宋华苓怀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怅然和恼恨,在戏完了之后又下意识地跟随木村泽人出了园子,眼看着他坐进军车。不过一会功夫,卸过妆的秦月生匆匆忙忙从后台下来,边走边往身上披一件青绸长衫。

  军车门在他面前无声地打开,秦月生一弓腰坐了进去。车子即刻发动,一路鸣笛,扬长而去。

  宋静之站在宋华苓身后,手扶着妹妹的肩膀,同样目睹了这一暧昧的过程。宋静之到底是社交场上混迹多年,多少世面都见过,比起这个单纯的妹妹来,她对这种事情倒是见怪不怪了。

  她注意到了三妹今天非同寻常的表现,她隐隐约约感到担忧。宋华苓心思缜密,平日有什么事情都埋在肚子里,她不知道妹妹为什么会对一个日本人和戏子之间的事发生兴趣。

  宋华苓没有急着回去,不过说自己还要做采访,就把姐姐宋静之先打发回去了。只是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秦月生回来,到了夜里,不得不先回家去。

  隔日,她一个人踏着嘎吱作响的楼梯,上到戏台后面专供戏班子里的人日常起居的低矮的阁楼。昨天没有见到秦月生,她自然是不甘心的。

  有人在阁楼里做饭,铁锅滋啦一声爆响,油烟味裹着辣椒味酽酽地漫开来,宋华苓慌忙捂住鼻子,刹那间眼泪忍不住地汹涌而出。

  冷不丁地,楼下空屋子里有人吊嗓子,喊出一声咿呀的长腔,高亢锐利,把宋华苓吓了一跳。只此一声,再听,什么也听不到了,倒是隐隐地有初学者拉二胡的声音,吱吱哇哇杀鸡似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宋华苓按着看门人的指点,敲了敲阁楼最顶头一间房的门。许久,有沙哑的嗓音懒洋洋应道:“进来吧。”

  宋华苓小心推开门,刚探进一个头,她突然红了脸,慌不迭地缩回到走廊上。她依稀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形躺在床上,仰面朝天,极慷懒极无聊的样子。

  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重重地咳嗽一声。门内的人听到了,很不情愿地坐起身,沙沙地又说一句:“是谁?”

  宋华苓不得不进门去,她惊奇男旦秦月生平常的说话声是如此的缺乏光彩,跟他在戏台上行云流水般的唱念判若两人。

  屋里有些暗,但是宋华苓一下子就无比清晰地看见了秦月生那张轮廓柔美的脸。

  他穿着一套月白色纺绸裤褂,双腿搭在床沿,右手抬起来,扶在额头上,中指和大拇指分别按住两边的太阳穴,像是好端端被搅扰了清梦而很不舒服似的。

  有一瞬间,宋华苓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被眼前这个人吸附过去了。她望着他那张凸现在幽暗光线中的玉色的面庞,那双细长秀美的眼睛。眼里的光线是散漫和浮动的,无精打采和似是而非的。

  唯其如此,他这间屋子里多了一种慵懒的味道,他身上也有着与别的男人不同的温软、柔曼,和令女孩子们心发生荡的热烘烘的肉体气息。

  秦月生放下按压太阳穴的那只手,抬头问宋华苓:“小姐找我?”

  宋华苓指指屋里的凳子,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道:“我可以坐下来吗?”

  秦月生的脸上倒是看不出喜怒,只是轻轻摆一下手:“请便。”

  宋华苓心里想,他连摆手的姿势都那么好看。她坐下来,试探着提了个话头:“我们见过一面。我是在报馆里做事的。”

  对方几乎想也没想,断然否定:“不,小姐,我们不认识。”

  聪明的宋华苓立刻醒悟到了,秦月生是不愿意被人触及他和木村泽人的关系。宋华苓懊悔地抬手在眼前挥了挥,像是要把不愉快的记忆赶快挥走。

  “是这样,”她说,“报馆里派我来对先生做一个访问。先生的《玉堂春》,怎么说呢,这几天是崇城里最热闹的话题,听说戏票已经卖到了一星期之后……”

  秦月生一声冷笑,沙哑着嗓音吟哦出两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话听了,宋华苓心里咯噔一跳,她意识到了秦月生有一种埋藏极深的自暴自弃的痛苦。

  她想仔细看看他的眼睛,从那里寻找出一些可以沟通的东西,但是对方仿佛窥出她的心思,故意把头低着,眼皮垂下去,逐个细看自己手指胜上的罗纹。

  宋华苓非常尴尬,她知道自己在秦月生面前是个不受欢迎的来访者,对方摆出来的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她试着重拾话题:“先生的《玉堂春》……”

  秦月生懒洋洋地打断她的话:“做戏子的,凭艺技吃饭罢了,场面上的话我是一句也不会说,小姐来访问我,不是白耽搁工夫?实在要问些什么,不如找我们班主合适。”

  宋华苓在家中,在大哥宋廷秋等人跟前,向来是个伶牙俐齿的人。然而今天在秦月生面前,宋华苓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了底气,她拿他软也不好硬也不好。

  她为此心中恼恨,恨自己也恨秦月生,他不就是长了一副比别人都漂亮的脸庞吗?凭什么就能对她宋家三小姐这么冷淡漠然?

  宋华苓忿忿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逼视他好一会儿,希望能把他逼得抬头。对方却始终在琢磨自己的一双手,翻来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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