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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香消风雨中(二)

  车子还没开到苏府门前,诒云觉得心里头闷得慌,她即刻要司机靠边停了车子,而后提着裙摆径自下了车。

  她陡然拔足盲目往前奔去,穿过各色的洋铺,穿过铁栏,穿过林木,越过一片草地,等她抬头喘过一口气来的时候,她发觉自己站到公园的小湖边上来了。

  小湖边上有几座路灯,在雾色里闪着淡黄色的光辉。诒云往前走去,展在她面前,是一片邃黑的湖水,迷迷漫漫,接上无边无涯的天空。

  诒云一步步向黑暗的天空投身进去,空气又潮又湿,蒙到脸上,有股水腥味,变成一股使人欲呕的恶臭。

  诒云的心一下一下剧烈的跳动起来,跟着湖水,一阵紧似一阵的敲击着。她突然感到一阵黎明前惴惴不安的焦虑,明明只不过是回苏家,可是对她来说,却是比重新回到顾家还要难的一件事情。

  “少奶奶……”司机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一看见诒云人影,这才舒了一口大气:“您若是觉着身子不适宜,那咱们便先回公馆去罢。”

  “不,无碍的,我只是觉得方才空气有些闷。劳烦你,还是待我去苏府罢。”诒云一面说,一面就跟着出了公园,重新回到了车子里头。

  贾尔业爱路,车子很快就拐了个弯,绕进了一片深深密密的梧桐之中。

  诒云骤然下车,只觉得腿脚酸麻,脚底板像有无数根细细的缝衣针扎着,她只得皱了眉头一动不动地站着。她望着苏宅那两扇朱漆剥落,已经沁出点点霉斑的桧木大门,出了半天的神。

  苏家的房子如今桥来,竟已经十分破旧。大门柱上,那对玻璃做就的复古壁灯,右边一只碎掉了,上面徒留着一个锈黑的铁座子。

  大门上端钉着的那块乌铜门牌,日子久了,磨出了亮光来,“苏府”三个碑体字,清清楚楚地现在上面。

  几年不见,没想到,苏家的宅子竟然破成了这样。竖起来,人都死过去几回又活过来几回了,房子怎么能不破?

  看看这两扇大门,诒云心下一时不由得想起了幽幽往事。从前,过年的时候,这大门都是要漆上一遍的,还得漆得打老远能照出人影子才作数。

  如今看样子,斑驳得像老坟里挖出来的棺材板。门上的虎头钢环也不见了踪迹,替代它的是铁丝勉强弯成的圆不圆方不方的东西。

  墙头上的瓦楞草居然能长到半人高,活像有人天天给它施肥养着的。与它上下呼应的是墙脚的茅草,顽强的草根把砖墙都挤得歪歪斜斜,仿佛只需轻轻一推,整堵院墙马上就会轰然倒塌。

  诒云长长地叹口气,她开始明白,苏兆楹为什么急着要拖顾家下水了。到底是逼得紧了,若不拉着顾家陪葬,他又怎能甘心?

  司机就就在台阶下等着,诒云拎了一篮礼盒,缓缓走上台阶,然后敲了敲门。先是半天没有声音,诒云以为家中无人。她正犹豫着,忽然那门就吱地一声开了,探出来一个乱蓬蓬的脑袋。

  那是一个老妪,背脊完全佝偻了,两片崚赠的肩胛高高耸起,把她那颗瘦小的头颅夹在中间,看着怪异极了。

  老妪前额上的毛发差不多脱落殆尽,只剩下脑后挂着一撮斑白的发髻。她的身躯已经干枯得只剩下一袭骨架,裹在身上的粗布竹衫,在风中吹得很是萧索。

  她的一双眼睛嵌在皮里,眼神浑浊不清,极为缓慢地在门外人身上转动着。

  诒云失声尖叫了一声:“奶妈!”

  被叫的人手抓在门上,身子一缩,仿佛害怕地在躲着什么。

  诒云忙补上一句:“奶妈,是我,诒云!”

  奶妈努力把眼睛睁开来,不敢相信地望着诒云道:“是诒云?”

  她略微顿了顿,这才猛地松开手:“天那!真的是大小姐!”

  奶妈顾不上跟诒云招呼,扭头就朝大门里跑,嘴里一迭声喊着:“老爷!老爷!大小姐回来了呀!”

  隔了半开的门,诒云看见奶妈一条腿跛了,走路身子一倾一倾。她实在想不起来,从前身体康健的奶妈,怎么短短几年变成这样,一时间满腹涌出来的都是伤感。

  诒云慢慢地、几乎像梦游一样地踏上台阶,跨进大门。她看见从前的敞厅房子里迎出来一个男人,头发花白,看着样子却多少又带着阴霾,显然,他并不是十分欢迎她。

  诒云愣了一愣,紧走几步,双膝觉得有些软,她凄凄地喊出一声:“父亲……”

  苏兆楹冷着脸面,并没有要迎她进里屋的意思,不过冷冷地说了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早就不是苏家人了,如今回来作什么?”

  诒云觉得窝在她心中那股焦虑,像千万只蛾子在啃龁着她的肺腑,她脸上的冷汗,一滴一滴,流到颈脖上。

  现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长得令人心跳息喘,她好像突然感觉到时间僵凝住了。苏兆楹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可是她到底是心下有些说不清的疼痛。

  她从小就渴望的那一份父亲的关爱,如今看来更是遥不可及了。

  “我回来,自然是有事情的,我想我需要同你谈一谈。”诒云暗暗咬着牙说道。

  奶妈在一旁嘟囔着:“是大小姐呀,老爷,快请小姐进屋去说话罢,杵在这里做什么?”

  苏兆楹横眉望着诒云,冷声道:“往后门前加把锁,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随便放进来。”

  这话是说给诒云听的,语气虽然重,倒是要她进门说话的意思。诒云看了眼奶妈,奶妈眼中满是疼惜地望着她。

  进了内厅,奶妈忙着上茶,时不时朝诒云面上一瞥。苏兆楹手里拿的一杆白铜水烟袋,装烟丝,搓纸媒子,“噗”地一声吹着火苗,把燃着的纸媒子对准烟锅,咕噜、咕噜地连吸几口。

  “大小姐你喝茶。”奶妈指一指诒云面前的茶碗。

  诒云低头一看,原来里头都是一些茶末子。说起来,从前苏家是何等的风光,非雨前的尚好龙井,决计不会喝。如今看来,倒是真当像是遭了劫难似得。

  苏兆楹道:“如今还能请你喝茶末子,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你这个女儿呢。”

  诒云知他意有所指,不过轻声应了一声:“茶末子也好,味道更容易出来,有总比没有好。”

  苏兆楹抽完那袋烟,就手从衣襟里扯出块旧绸帕子,把烟袋上上下下细擦一遍,搁在茶几上,两眼定定地看住了诒云:“风水轮流转,当年我劝你嫁入顾家。如今你倒是做起顾家的说客来了。”

  他一语就把诒云此行来的目的给说破了,诒云只觉得略微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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