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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第三百七十章 晋镇(三)

  中学离毕氏飨堂不过一箭之地,诒云站在四合院中便能看见学校旗杆上飘着的旗子。有时候顺风,学校上体育课,教员吹哨子喊口令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每日上午有三节正课,学校里要敲三次上课铃,三次下课铃,诒云一次次都在心里数着。数到最后一次,知道是放学了,赶紧招呼香穗点火炒菜,锅铲勺子一阵响,盛到桌子上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孩子也正好放学到家。

  飨堂里立时就热闹起来,饭桌上筷子不停,嘴也不停,争先恐后说些学校里的趣事。毕老爹耳聋听不见,偏也要端个凳子坐在旁边凑热闹,侧了脑袋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至于昆城的姆妈娘家的佃户那边,诒云托人捎了口信去,把自己现住的地址告诉了他们。离城之前,跟毕妈都说好了是去昆城的,她怕她们两边要有信来,仍旧会往昆城送。

  现在诒云唯一牵挂的就是毕妈和倬铭了,她不知道他们在城里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是否一切可好,倬铭又跟着队伍出城了没有。

  白天和香穗两个忙忙乱乱把日子打发了,晚上睡下来,闻着被褥下面新鲜稻草的阳光味儿,听屋后风吹松竹飒啦啦的声响,一颗心忍不住想这想那,直想得脑袋隐隐发疼。

  她不止一次梦见胡季珊就站在申城的顾公馆里头,被小日本鬼子的东洋刀刺中了,血糊拉塌地在地上打滚;又梦见疏影与毕初,身上也是血糊拉塌。

  醒来她心口别别地跳,嗓子里堵得透不过气。诒云没有办法,只能爬起来,黑暗中独自在床上坐着,自己宽解自己道:“梦见的都是死了的人,那没有梦见毕妈和倬铭他们,至少说明,他们现在还平安呢。”

  诒云坐在床上不出声地苦笑起来,就算是做梦,钧儒也没有进入到她梦里来了呢。难道他的魂也跟着散了么?

  想到这里,诒云心里又苦又涩的那种滋味就跟着泛滥了起来。这种滋味真的一时也说不清楚,里间的种种,只有她自己可以体会了。

  过了些时日,诒云跟着聋子毕老爹在屋后新开出来的菜园里种菜。太阳暖烘烘的,把翻开的上地晒出一股香喷喷的味儿,这味儿引出诒云脑子里埋藏极久的童年时候的记忆。

  她依稀记得那时候姆妈带着她赤了脚在田野里疯跑,鼻子里嗅到的气味也是这样香喷喷的好闻。

  诒云拿一只花瓷碗装菜子,开心而又笨拙地一小把一小把抓了往地里撒。毕老爹跟在后面,用一只竹耙子轻轻扒着表层的浮土,把裸露在外面的菜子盖上。两个人都不说话,互相间配合得却颇为默契。

  有时候毕老爹还会停下来,好奇地注视诒云撒种的动作,眼神里分明惊讶这个城里来的小姐怎么也会干这些粗活,还干得不赖,像回事儿。

  诒云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从冬天她就开始盘算要把屋后这块河滩地收拾出来,撒上菜种,解决一家人的吃菜问题。逃难时她匆忙带出来的钱不多,加上首饰什么的,总要算计着才能把日子长远过下去。

  城里的音信是很久不通了,听毕济时说,日本人又跟中国军人打了几仗,却是成不了什么大的气候。诒云就意识到短时间内她怕是不能回去了,她独自在外,要把带出来的这几个孩子照料好,该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诒云鼻尖上沁出薄薄一层汗,干脆把过冬的棉袄脱了,只穿一件掐腰窄袖的半旧青绫夹袄,下面是一条黑色府绸撒腿裤。农村女人穿裤子喜欢扎上裤腿,不知是为保暖还是为做事利索。

  诒云不习惯这样,她的裤腿总是撒开着,走起路来两腿间呼呼生风,十分的飘逸袅婷。她又是一双半大解放脚,农村里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没有她这般走路利索的,这就使她到哪里都是众目暌暌的对象。

  毕老爹在后面喊她:“小姐,小姐。”

  诒云腰肢一扭:“什么?”

  毕老爹大声朝她喊:“你撒的种太密了!”他蹲下去,指着地皮上密密一层油褐发亮的种子:“小姐你看,这有多费!将来出了苗儿,一片挨一片挤着,也难长得好。”

  毕老爹说完,就抬了头,像是等她的回答。诒云朝他做个“知道”的手势,他才起身,继续自己的活儿。

  诒云努力要撤得稀一点,匀一点,却是不那么容易,手指缝里没有数,不是胳膊扬出去不见几粒子儿出来,就是呼啦一下子漏出去许多,弄得地上又是密密一层。诒云哭笑不得地想,做手术也没觉得太难,学会农活儿真不是个简单的事呢。

  河边通往镇子里的路上,忽然尘土飞扬,响起得得的马蹄声。诒云打个眼罩朝阳光刺目处望去,见是几个穿军装挎盒子枪的男人,知道是当地保安旅的,心里倒也不怎么害怕。

  为首的那个,身材高挺,满脸络腮胡,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孩子般天真快活,很容易让旁边的人受到感染,跟着快活起来。

  诒云倒是听说,不久前,这位长官,曾带部队在封锁线上打过一仗,阻止日本人继续南下,往本镇一带扩展。听说打死了一个日本少佐,让四乡八镇的人着实兴奋了一阵。都说日本兵也不是铜头铁臂,枪炮也能打得死。

  诒云还在广播里听过这位长官念的稿子,可惜他讲话不算精彩,短短几句,有些,然后双手在胸前拍了拍,往两边一摊,表示没了。听的人就嗅地一声,有点失望。

  尘土很快朝诒云卷了过来,人马已经离她很近。突然间,诒云养的一条小黑狗对这群人马发生了误会,斜刺里飞快地窜上去,拦在路中,朝对方勇敢狂吠,一副不屈不挠的架势。

  眼见人马挟着尘土飞卷过来,眨眼间就能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踩得稀烂。诒云着了急,大声喊着小黑的名字,一边拎了裤腿没命地往路上赶,想在人马未到之前把她的狗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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