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缘无分
因为徐仲伤势严重，与九公主的婚期只得往后拖延。
徐仲昏迷不醒的时候，九公主和岳宗明都来看望过，可徐仲躺在那里，一副无声无息的样子，要不是微微伏起的胸口，几乎以为这是个死人了。
太医院的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都摇摇头，毫无办法。
徐夫人因为徐仲的伤势而赌气不许广宁候踏进内院。广宁候也自知那日下手太重，伤了一家人的心。眼看嘉峪关的谍报一份急过一份，状况实在是危急，而徐仲一时半刻也不见好转，他只得咬牙返回嘉峪关。临走前，他本想见一见林晞，却被徐夫人拦住，好好的姑娘家已经被他逼入后宫，以后都将困死在宫里，他见了林晞又能说什么呢？广宁候对这个外甥女实在是又爱又恨，真是徐夫人那句话“都是冤孽啊！”
林晞知道，是她夺走了徐仲求生的欲望，她每日徘徊在徐仲的房门口，始终没有进去的勇气。当日她的确是一心想救下徐仲，平复广宁侯的怒气才说出那样决绝的话。可这几天她想了又想，事情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已经被徐仲的执念逼成死局。他和她根本没有未来，只有她进宫绝了徐仲的念想才能解开。
再过三天，林晞该入宫候选了，初夏的夜晚，明月如钩，挂在天上，在窗前洒下惨白一片，像极了林晞此时的心境。她一闭眼睛就是徐仲生无可恋的样子，她无暇去想，进宫后她怎么办？真要去做妃子，违心去服侍那个陌生的男子吗？她蜷在床角抱膝仰头，身子感到一阵阵寒意，似乎在提醒她，从此再也没有那个温暖的怀抱可以依靠了。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是徐仲的声音“晞儿，我们回药王谷去”“可我就想保护你”，“我会给你渴望的一切的。相信我。”泪水滑落，模糊了双眼，可徐仲的面庞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清晰可见。
终于，林晞鼓起勇气向徐仲的房间走去。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徐仲就永远成为过去了。
房间里只有徐丁正给徐仲擦拭身体。看见林晞来了，徐丁只抬头看了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不愿搭理林晞。
徐丁不喜欢林晞，要不是因为林晞，世子怎么会活死人似的躺在这里，不愿醒来。
林晞接过徐丁手里的帕子。示意徐丁出去，徐丁踌躇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他轻掩好门扉，守在门口，以免有人误闯进来，再生事端。
徐仲的背面全是鞭痕，刚刚才结好痂，只能侧卧，林晞吃力的抱住徐仲，替他翻身，那曾经温暖的大手如今冰冷僵硬，完全是人之将死的感觉。
林晞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落下，一滴滴打在徐仲的脸上，顺着脖子滑下，消失在徐仲的心口处。
“表哥，我能叫你清扬吗？我知道那是你的字，在藏书阁里，我每次发现喜欢的书时，上面都有你的批注，很早之前，你还在苗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知道你有着和我一样的喜恶。”
林晞一边仔细的替徐仲擦着脸，一边轻轻的在他耳边诉说着心里藏了好久的话。
“清扬，我特别喜欢看你的批注，那些独特的见解总有一种英雄盖世的豪气。那时你大获全胜，凯旋归来。我真心替你高兴。有你这样的英雄少将军是我的表哥，我与有荣焉。”
“你知道的，我自小在药王谷长大，除了父亲没见过别的男子，你是第一个离我那么近的男子。那日我在竹林晕厥，醒来时就发现自己紧拉着你的手，我羞的不得了，可我发现其实你也有脸红的，对吗？虽然的你的脸很黑，可我还是看出来你脸红了。”
擦完脸，林晞拿着一把梳子轻轻的替徐仲梳头发“清扬，我是第一次为别人梳头发，若是弄疼你了，你也得忍着。就连我父亲，我都从未给他擦脸梳头过。你高兴吗？”
“我只见过我父亲两次，因为是我父亲，我尊敬他，但我并不以他为傲。他一生优柔寡断，为情所苦。母亲去世后，他更是终日消沉，只守着祖业度日，枉他诗书满腹空有一身才气，却从未替这天下，这百姓做过一件实事。他这一生都是个悲剧。旁人可能认为这世间多是薄情的男子，少有父亲这样只对母亲情之所钟的情痴，可我宁愿父亲是个把悲伤藏在心里，潇潇洒洒用自己的一身本领去造福百姓的男子。我相信这也是母亲愿意看见的。”
“清扬，你明白吗？我的意中人应该是个盖世英雄，他不会被儿女情长所困，他会先天下之忧而忧，他会为保护黎民百姓去奋战。只要有他在，天下才安，而我也才有安乐。”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是喜欢你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在你说你要带我回药王谷时，也许更早，在竹林第一次见你时，就已经为你倾心了，只是我一直束缚着自己的心，不让它向你靠近。我明白，你这样的男子不应是守着我一人的，应是守护天下百姓的大英雄。”
梳完头发，林晞又轻轻抬起徐仲的手，拿起剪子一下下替徐仲修剪着指甲。“师傅说过，人闲长头发，心闲长指甲。清扬，你看这才几日的功夫，你这指甲上都能题诗了。我知道你恨我抛下你进宫去。可我必须这么做，我不能眼看着我倾心的英雄被我变成一个一心围着我转的人，我不想你变成父亲那样的男子，那样我会恨死自己的。”
“清扬，再过三天我就该入宫了，从此，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快醒来吧，做回那个我曾仰慕的大英雄好吗？这样只要我一想起你，就会觉得温暖，觉得自豪。”
修剪完指甲，林晞把徐仲的手放好，替他盖好薄衾。仔细的看着徐仲棱角分明的脸庞，想要把他的样子篆刻进心里，犹豫了再犹豫，终是放任自己轻轻的颤巍巍的吻上了徐仲的唇。
“清扬，我只有林晞这个名字，给我取个字吧，让我的生命里有一个只属于你的名字，好吗？”
滚烫的眼泪伴随着吻一同落在了徐仲的唇上。那苦涩的咸味滑入徐仲嘴中，徐仲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是想抓着什么，可终究没再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