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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〇七:油然而生的崇拜

七殿堂 厌行 4804 2021-08-19 01:58

  现在,他们脚下是一个三角形的巨大平面,其底边连接着天高城,两侧则是完全垂直的山崖,云雾在山崖之下。与底边相对的那个尖角,有一条连接对岸的破木桥。木桥横跨的深渊被紫色的浓雾所填满。对岸的木林已显不出树的种类,它们在氤氲游动的雾气中仅剩一根根漆黑又笔直的树干。

  这些紫色的浓雾,让艾息格的内心产生了强烈的不适。

  在最开始踏上这片巨大的岩石平面时,他们看见了断崖之外的渺小景色。任何初见这样的景色的人,必然会走到悬崖边向下张望。不过默没去。艾息格本以为她早就习惯了那些美景,但当他们回到平地中央会合时,她却突然问道,“那下面都有什么?”

  “你不会自己去看看。”孙海标仰着头说。他刚才差点晃下山崖,所以帕勒塔此刻仍搀扶着他。

  默没再说话,瘪嘴望着前方。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显然是恐高的。

  “下面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帕勒塔告诉她,“还有一些云雾,什么都看上去很小。”

  “那也没多好看嘛。”她自我安慰地说。

  山风来来回回,周围没有任何高出平面的植物或山石,寒凉的冬风驱走了艾息格的所有醉意。当走到破木桥前时,孙海标也已完全清醒。

  桥口突出一部分紫雾,大约在人肩膀的高度,它在沉降不到一指的距离后折回桥内。如此之近地盯着这些缓慢流动的雾气,甚至会产生它们拥有生命的错觉。桥口之外,有一块比人还高的山岩,一直与左侧的断口相连。突出的紫雾仿佛正是受制于这块山岩而返回。

  默蹲下身子钻过突出的雾气,走入左侧向外延伸的地面,举目张望。

  脚下的岩石平面没有能够藏身的角落,那么姜大鱼所在何处?艾息格问她,“你弟弟真的在这么?”

  “大鱼说雾里有人在说话。他是小孩子,老是想跑进去看看,我和他妈妈都为这事说过他,告诉他绝对不准来这。”她听上去像快哭了。

  手持固山卫书的洛秋打了个寒颤。“这里边怎么可能会有人说话。”

  “刚才那些孩子和你说了什么?”帕勒塔蹲在突出的雾气条下,从桥口处凝神远望。“下面的雾气淡一些,好像能看的更远。”

  默回头看了眼他。“他们说本来是在这平台的中间玩,突然大鱼就开始往桥这边跑。因为我们之前叮嘱过那些孩子,所以孩子们去追大鱼,让他停下,大鱼说有人喊他,他马上就回来。孩子们告诉我,大鱼跑的很快,绕过这块挡在桥口的岩石后就不见了。他们才赶紧跑去找我。”

  自称已经清醒的孙海标问道:“会不会掉下悬崖了?”

  这话让默当即瘫坐在地上,开始抑制不住地啜泣。艾息格和洛秋不约而同的回头,怪责地看了孙海标一眼。

  “姑娘别哭,”帕勒塔连忙安慰她,“可能大鱼跟他们闹着玩,当时躲在石头后面了,等他们走了就跑去其他地方玩了。”

  听见劝说的话音,默立刻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她在避免自己接触雾气的同时,竭力探头往崖下看,但浓厚的紫雾遮盖了整个深渊。

  除了帕勒塔的那番猜测之外,这里实在难产希望。紫色的雾气和狂风肆虐的断崖都是显而易见的危机,如果年幼的孩童消失在此地,多半只有一个结果。

  忽然有马车的摇铃声从后方传来。

  艾息格回头一看,驶来此地的正是刚才城门口见到的马车。仔细想想,如果不在乎颠簸和车厢散架的话,硬要驾着马车从那条狭窄的上坡路至此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马车停在桥口山岩的旁边,车厢比想象中要长。洛秋本来站在那里,车夫依然径直驶来。停稳之后,车上走下来十多个身着西兹服饰的慕国人,有男有女。这些人皆未戴顶冠,当然也没有束发,其中的男人将头发修剪的很短,乍一看,就像西兹圣心州的都市人一般。这是艾息格讨厌的发型。

  这群人很快就用实际行动表明至此的目的。他们之中的好大一部分在悬崖前支起木架,放好画板,铺开纸张,面向紫雾深崖,专心开始了绘画。另一部分则走来走去,不时惊叹,议论纷纷。显然,他们是来观光的。

  刚才还凄凉的场景立刻就变得热闹起来。孙海标满脸诧异地盯着那些人,其中的女性还用短小的折扇遮着自己的脸与同伴窃语,不时发声嘲笑。这是埃利蒂德家族也曾感受过的轻蔑,由琉各斯城上流社会的女人们倾力奉献。

  不过眼前的是慕国女人,她们嘲笑的是慕国男人。

  洛秋拿着固山卫书走向人少的地方,估计是询问对策去了。艾息格希望他能获得好的答案。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这样吗?”不远处,一个正在绘画的男人突然开口。穿着长裙的女人走到他身旁。尽管她迈步时小心翼翼,但膨大的裙体还是粘上了不少泥土。西兹的贵族服饰,显然不适合徒步行走。

  让艾息格感到震惊的是,那个朝升地长相的绘画者,说的却是极其流利的西兹语。

  “为什么?”回话的女人说的当然也是西兹语。

  “因为这里不是我们的万折城啊!”那个男的仰头干笑。“不开玩笑了,我告诉你为什么。按照西兹先贤计托得先生的论述,这个什么原血之灾之所以会发生,其实是曜王朝衰败的一种必然结果,因为当时的曜王朝已经从根上就烂了。”

  “为什么烂了?”那个女人心不在焉地问。

  “启于文明的粗浅。”绘画的男人停下笔,一脸神秘地说,“计托得先生说过,曜王朝一脉相传的文化是粗浅的,比起那些被他发掘的西兹丰富而璀璨的文化来说,这里的人就像山里的野猴子。这些人,连自己的历史都是瞎编的,都没有什么实证。比如什么帝王的陵墓都不知道在哪,还号称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去修呢。找出来看看啊!你说是不是。不过他们现在哪有空管这些,连活着都费劲。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族群的区别,人类的优劣。所以劣种人才会引发这种天下人闻之色变的大灾害。”他倒是能圆回来。

  “西兹的历史也没多少实证嘛。”那个女的显得不悦地说,“而且你一口一个他们他们的,你不也是万折城的吗?”

  “我祖上有八分之一的西兹血统。”坐在绘画板前的男人拱起眉毛说,“而且万折城也不能算是慕国的,管理者可都是西兹人,要么就是繁真人。你也别气嘛,虽然你没有西兹或者繁真的血统,但你是万折城土生土长的人啊,你是接受先进文明洗礼的人,又不跟他们一样。不过啊,你说西兹没多少实证是说错了,有好多传说和书籍都能证明,那些可都是普通人的见闻,怎么会说谎呢?要是旦明图书馆没有被烧的话,实证要多少有多少。刚才我就说了,人有优劣之分,优秀的西兹人是不屑于说谎的。这可是计托得先生说的,而且你看过他的画像没有嘛,那张充满英气的脸哪像个会说谎的人。”

  “我才不管这些。”那个女人没好气地说,“我学西兹话也是我爹让我学的,反正我们家就是做生意的,哪里有买卖就去哪儿。你别再说了,我听你说这些就觉得心烦。”

  “我知道,我知道。”男人道,“你不要气了,人又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是可以选择接下来的道路啊。你看那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艾息格看见了帕勒塔和孙海标。

  “怎么了嘛?”女人不耐烦地问。

  “那两个人,”男人说,“百分之百是慕国人,虽然那个老头长的像个异国人,但你看他的穿着和粗糙的皮肤,这里又是峼卫郡,所以他肯定是个峼卫郡人。因为西兹人看上去会……怎么说呢……就是更高贵一些吧。然后老头旁边那个体格挺壮实的男人,一看就是个典型的慕国人,你看他那衣服脏兮兮的。拿这两个人来举例的话,那老头如果能像我一样,说一口流利的西兹语,那他的一生还能改变,至少别人看他的眼神都会变。但那个男的就不行了,除非像你我一样从小在先进文明的熏陶下长大,可惜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别人一看见他就不会高看他。你要相信,任何朝升地的人,只要一和西兹或者繁真甚至开络人说话,就一定会毕恭毕敬的,相信我,一定会的。因为他们的长相和神态就会让你毕恭毕敬,那是他们与生俱来的高贵感。”

  这是一段让艾息格感到很新鲜的对话,而且用的还是他的母语,所以他听了好一会儿。

  就在这时候,身在桥口雾气另一侧的默走了出来。可能是因为人影移动,那个绘画者便将目光投向了这里。正当日光洒在默的身上,她站起身子擦干眼泪的那一刻,好像从金光中走出的女神一般耀眼。

  于是那个绘画者一脸痴呆地起身走来,毕恭毕敬还未体现在话语中,已先表现在他的姿态之中了。哪怕他的余光瞥到艾息格时,艾息格也能从那双眼中感受到,此生从未体会过的,来自于他人的情真意切由心而发的崇拜之情。

  尽管,艾息格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仅仅是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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