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东西是创维所搞出来的，说不定真能弄出大名堂来也说不定，也许鲍荣瑹不识货，可自己比鲍荣瑹的阅历可是要吩咐多了.

　　一念及此，李医生心里不禁有点跃跃欲试.屋子里的一个两个都是聪明人，要是这新设备的功能被挖掘了出来，肯定不会是眼下这副你退我让的君子作风.要么不烧，要烧就烧冷灶.这个道理李医生还是很明白的.就像当年鲍荣瑹接凌若山这个病例，大家也都是和今天这样不要不要的，结果一个两个眼睁睁地看着鲍荣瑹和凌家搭上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鲍荣瑹借势而上，一个两个曾经的前辈现在都只能跟在人后面一边吃灰，一边羡慕嫉妒恨了.

　　其实李医生自己也是这当中的一个，只不过他升职为副主任医生已经好几年了，在资历上来说比起今年刚刚升级到和自己一样职称的鲍荣瑹来说，还是要老得多.所以看到科室里那些个医生对着当年的小鲍左一个主任，右一个主任，心里多少会有一些不屑.

　　当然心里的警钟却是长鸣了好久了.李医生近来之所以对业务开始越发重视起来，其实也是实实在在感到了鲍荣瑹这支潜力股强力上扬带来的压力.科室里谢主任已经五十六了，再有一两年也就要退休了.原本李医生对于自己接班好不怀疑，可现在多了鲍荣瑹这个变数，在创维所和凌家的支持下，鲍荣瑹跨过中级职称这道坎只用了短短的四年，这实实在在让李医生感到了威胁.

　　正当李医生准备开口，把这份活给接过来的时候，鲍荣瑹口里的小成已经忙不迭地推辞了起来，:“我哪有空啊，我那诊疗室不是刚刚进了一台德国的新仪器，光各种用户手册就是那么厚一叠呢.”成医生举起双手很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我现在是一天到晚就扑在那个上头，加班加点也还只完成了一小半，真没有功夫花在这不相干的事儿上头.再说了，安排这些事谢主任最有经验了，他把这事儿托付给你，那是对你青眼有加，你就别再推脱了.”

　　李医生听成医生这么说，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成医生是科室里主要负责仪器的，大家都知道他是谢主任最忠实的跟班.科室里最大的油水，从来都是那些诊断仪器，光进一台的回扣，只怕就不是个小数目.这一摊从来都是谢主任的自留地，当然每次自然也少不了成医生在边上摇旗呐喊.

　　什么新仪器，李医生心里忍不住腹黑着，明明和前两年进的那一台没什么两样，不过是型号上有点小小的区别罢了.至于翻译那些用户手册什么的，李医生更是不会相信一丝一毫，要是对方真有那么严谨，也不至于好好的仪器这两年一直这样那样的毛病不断，乃至于刚过了保修期就到了要换新的地步了.如果真是像成医生说得原来的机器质量傻瓜有问题，那缘何新买的还又是一模一样的牌子呢?这里头的猫腻，大家都不傻，只不过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已.

　　作为谢主任的头号手下，李医生知道成医生一直盯着今年的这个职称升级机会.原本在成医生看起来板上钉钉的事儿，却没想到事到临头却生出了变数，最后得意的成了鲍荣瑹.打那以后，成医生对着鲍荣瑹的热嘲冷讽就没停过，和着谢主任两个，一有机会就会想着给鲍荣瑹穿小鞋.

　　事实上在这件事上李医生也是既得利益的获得者.因为在此之前李医生自己是人家眼里的头号目标，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成了更大的目标，李医生当然不会傻乎乎的把好不容易摘出来的自己再给赔进去不是.

　　李医生不声不响地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一时间再没有开口接话的打算.

　　谢主任眼睛的斜光瞄了李医生一眼，对后者的表现似乎很是满意.转头对鲍荣瑹道:“成医生说得没错，他那块儿的工作很重要，早一天上马，早一天盈利，我们大家的年终奖金还指望着呢不是?”

　　“而李医生那边，医院不是要我们报参加全市医疗系统标准化培训班的人选吗，我看我们这就李医生最合适了.院长早就三令五申这次培训很重要，我看李医生就别再不相干的小事情上头分心了.”

　　事实上培训班的人选是医院领导决定的，当然作为正常程序的一部分，还有个从下而上的过程，这当中就需要谢主任这个科室主任点头签字.为了这事儿，李医生之前已经和谢主任说过好几次了，对方一直以这忙那忙，工作离不开李医生这个骨干之类的借口拖着，直到这时候才正式松口，算是对李医生这一次识时务的一种补偿，而事实上他也不能再拖下去了，等到真让上头发话就得不偿失了，反正恶心一下对方的目的早已经达到了不是.

　　看到李医生老老实实的偃旗息鼓了，谢主任自然趁热打铁，制止了想要再说话的鲍荣瑹，一鼓作气的把这事儿给敲定了.“我说小鲍啊，你就别推辞了，用生不如用熟不是.你看这来函里也有特别申明，有一个头盔是给你私人用的，即然这样，一事儿不烦二主，你就多辛苦一点，花点时间在这上头，虽说只是试验性质的设备，可毕竟是新技术不是.你们年轻人吗，就要多一点开创性精神，我说这一点你要像成医生学学，你看他本来也是不会德语的，现在为了检测仪器，一天到晚就抱着个翻译器，这才是看事儿的精气神不是.

　　当然，我也知道你手头的病人不少，这样，那个小张，小范，从今天起你们就跟着鲍医生，这样你也可以有时间鼓捣鼓捣这些新玩意儿，没准真能弄出点你说的大名堂来也没准，哈哈.放手去干，小鲍，我可是看好你的哦.”

　　话虽是这么说，可听谢主任的语气，周围人都明白他心里其实没有一点这方面的意思.

　　谢主任提到的小张和小范，是医学院联系过来的实习生，平时是大家轮着带，可毕竟是多出来的负累，这一下倒好，被谢主任找了个由头硬塞给了鲍荣瑹.

　　对于谢主任这种名褒实贬的做法，成医生当然是双手双脚的赞成，而诸如李医生这样的实际上的受惠者，自然也或多或少的表示着赞同，只不过终究有看不过眼的跑出来说上一句公道话.

　　“这些毕竟不是正经八倍的业务，而且肯定还特别花时间.这么交给鲍医生去做，只怕不太不合适吧?”

　　谢主任听到有人和自己唱反调，脸色一沉，转头看发话的是老马.老马也是科室里的老人，进医院事实上比谢主任还早，只不过老马是学中医出身，后来虽然也学了一些西医的技术，搞一些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法，可在谢主任眼里，对方一直都是个半吊子.

　　“既然老马，你觉得不合适，要不这事儿你来做?”谢主任很不客气地将了对方一军.

　　“我哪成啊，这新技术和我的中医的思路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啊.”老马一听火要烧到自己头上来了，立刻就干净利落地推辞道，“要说人选当然还是小鲍合适，我只是觉得花时间在这种有一搭没一搭的事情上头，不划算不是.”

　　谢主任似乎早就聊到老马会这么说，冷冷哼了一声，“我这不也是为了我们大家，要是能够多一个进项，不是对大家都有好处，而且也可以帮成医生减轻一点压力不是，省得他媳妇每次见到我都抱怨成医生一天到晚在加班，搞得好像我们一点都没人情味似的.

　　再说了，我也没有给鲍医生定硬指标，一定要怎样怎样的，哪里有那么多推来推去的借口的.我们当年领导要是布置任务，那肯定都是坚决完成的，绝不会想要在自个心里量一量和不合算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小鲍，你也别觉得憋屈，我们就把这当附属课题处理，要是你搞出什么名堂来，最先受益的就是你自己，这下总行了吧，省得一个两个要推三拉四的.”

　　所谓附属课题，是医院为了增加创收的一条土规矩，说白了就是如果哪个科室提出一个新的能给医院带来受益的检测方法，该科室对于这一项创收有20%的支配权.比如这次神经科引进的新机器，到时候就能有相应的新检查，这也是虽然大家虽然一边讨厌讨厌成医生，一边还的对成医生的嚣张忍气吞声的缘故，毕竟这直接决定着每个人的口袋.

　　而对于科室的这一笔收入，如果是由个人完成的，那么他个人也能在科室的这笔收入里获得20%.换句话说，如果鲍荣瑹真能从这上头鼓捣出什么创收的办法，他个人就可以从这块大蛋糕上获得4%的受益.

　　谢主任的这个提议不可谓不丰厚，当然在他心里，这种游戏的玩意儿是万万不能和正经八倍的科研设备相提并论的.鲍荣瑹如果为了那遥不可及的好处去扑心扑命的话，到头来只怕会是一个玩物丧志的结果.

　　当然这一些谢主任都不在乎，反正该画的饼他也画了，他的决定自然就没有人能够再反对了.不管怎么说，不管大家背后有着各路不同的神仙，在科室这一某三分地上，话事的还是自己，也只能是自己，这才是谢主任最最关心的一点.

　　13

　　谢主任一锤定音，鲍荣瑹也觉得没有必要再费口舌去推脱，毕竟不是拍电视剧，一点点小事儿也要来来回回绕来绕去，不过他也没有主动接话，算是默认了.

　　科室里一众人眼看的闲话得差不多了，墙上的挂钟也快到十一点了，差不多就是到了大家吃午饭的时间.

　　医院的食堂是自助式的，十一点开始供应，要是去晚了，可选择的就会少不少.于是一个两个都开始往自己的办公桌开始挪动，小王，小罗的招呼着准备去吃饭.

　　李医生对着鲍荣瑹似乎还想说几句什么，只不过在边上谢主任和成医生的炯炯目光里，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叹了口气，拍了拍桌上的头盔，调转身子也准备离开了.

　　感觉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谢主任和身边的成医生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轻蔑，似乎是对还站在远地的鲍荣瑹，也仿若是对已经转身而去的李医生，那意思很容易读懂，就是在科室里说话管用的还是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而就在这个时候，就看见一个人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医生办公室，一摇一摆地冲了过来，一边走，嘴里还连声叫着:“鲍医生，鲍医生...”

　　经过谢主任的时候身子打了个踉跄，一下子撞到了正自得意的谢主任身上，谢主任心里没有准备，整个人随之往后倒，正好又撞到了边上的成医生身上，两个人的脑袋来了个清脆的亲密接触，同时间一齐齐声大叫了起来.

　　还是鲍荣瑹反应得快，本能地把两个摇摇欲坠的同事给扶了一扶，好歹让两个人没有就地摔倒.

　　经受了无妄之灾的谢主任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还是成医生率先回过神来.抬头看见这个闯进来的人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第一反应认为这是个住院的病人，立刻就不耐烦道:“出去，出去，这里是医生办公室，没看到我们正忙着吗?”

　　这时候谢主任把撞歪了的眼镜重新扶正了，一脸不善地对着鲍荣瑹问道:“小鲍，这是你的病人?你不是刚刚查完房吗?难道有什么该交代的没交代清楚?这里毕竟是整个可是办公的地方，要是随随便便任凭谁想来就来，大家还怎么工作吗?这点最基本的事儿，难道你都没有交代清楚吗?我说小鲍，业务也好，研究也好，这些固然重要，可比起咱们院的规章制度来说，却又算不得什么，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些最基本的事儿，难道现在还要我来讲吗?”

　　被人从原本很爽快的情绪里给硬生生的打断，谢主任自然一肚子的郁闷，借题发挥一下，再敲打敲打鲍荣瑹在他看来自然是应有之义.

　　而成医生这时候也自然在边上摇旗呐喊，“就是，就是，小鲍你这个就是太好说话了，这说得好听吧，算是为人和气，可不好听吧，就是毫无原则，这可是要不得的.”

　　说着，成医生对着让自己和谢主任追尾的始作俑者不客气道:“你是哪床的，怎么一点都不懂规矩啊，有事儿先到护士台找值班护士反映去，这么自说自话的随便乱闯，你以为是你自己家里啊，懂不懂规矩的?”

　　来人倒是一副好脾气，连声抱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个没站稳.咦，这不是创思的客户端吗?居然到货了?”这人的注意力似乎突然被摊开在桌上的几个游戏客户端吸引了过去，顺手拿起了一个，在后背面轻轻地按了几下，就看见头盔一侧的灯亮了，从当中传出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系统启动，正在校验服务器版本和数据更新流，请不要关机.”

　　来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的笑了，“这不是那个给凯特琳配音的关关的声音吗，付老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啊.”

　　这个闯进来的人自然就是尼傲.

　　看见尼傲对自己爱理不理，成医生不禁火大了起来，指着对方喝道:“放下，赶紧给我把东西放下，你怎么就敢随便乱动医疗器械，谁让你这么胡来的.这可是最新的机器，高级的，进口的，弄坏了你赔的起吗?鲍医生，谢主任是信任你在让你负责这些设备的，你居然就这么玩忽职守?”

　　鲍荣瑹心里不由得苦笑，明明是你们硬生生地摊派给我的，怎么这会儿就成了领导的信任和器重了的.我就是想要玩忽职守，也不至于非要在大家都在，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啊，我有那么蠢吗，还是你把人人都想的和你自己一般的智商了?

　　鲍荣瑹心里冷笑，嘴上却并没有和成医生针锋相对.这时候原本准备去吃饭的那些同事都一个个似乎被定格了，眼睛却是三三两两地往自己这边瞟过来.

　　这一会儿的功夫，鲍荣瑹自然已经认出了尼傲，顺口接过了成医生的话头，“成医生，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一位可以算是这一批设备的专家，说实话，很多与之相关的信息，我也都是从他这儿听说的.刚才大家不是推选了我负责这个附属课题吗，说实话我原本就是打算要请教他的，毕竟是关系到我们大家的奖金不是，我可是绝对谨慎慎重的，哪里会有一点马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