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晌午,雅间内,沉睡半日之久的张老三,躺于床榻之上,眉眼之间稍稍蹙缓了些,似是要醒转的迹象。
“哟,这是醒了?”坐在床榻边沿的上官瑾年不禁探过头望道。
“嘶……唔……我这是在哪儿?”张老三只揉了揉惺忪的眼,刚想翻过身,只得被这浑身上下通体的累累伤痕痛的冷哼起来。
随着全身的痛意袭来,灼烈的疼痛感顺时让张老三清醒了不少,也顾不得翻身,只得咬着牙,忍着痛,倒吸了口凉气径直哼唧起来。
“诶!别动!你身上全都是伤,才给你好生的上过药,你可千万别再乱动了,仔细着这刚敷了药的伤口可再给崩开了。”上官瑾年遂不得不按住张老三去,这才使得那张老三安分了不少。
“你醒了啊?”苏越伶闻声转过身来随即将自己的手搭在那张老三的手上细细给探了一探。“嗯,脉象平稳,总算脱离危险了。”
“敢问二位是……”张老三望着苏越伶同上官瑾年,一时间,恍若丈二和尚一般,只毫无头绪,摸不着头脑。
“要说这二位客官啊,那可是救你性命的大恩人!”
正直说话间,店小二端着菜肴循声而入。
“救命……恩人??……”张老三听了店小二这般的说道,又望了望坐在床沿的上官瑾年同站在自己个儿面前的苏越伶,一脸的疑惑不解。
“那可不,若要是没有这二位客官呐,你张老三这会子,怕是在那阴曹地府里头正同那阎王老爷在打照面呢!”店小二遂指了指上官瑾年同苏越伶说道。
“哦!!恩人!!小人张老三,拜谢两位恩公救命之恩!”张老三遂抽了抽自己个儿的胳膊腿儿挣扎着欲下床来行叩拜之礼,怎奈何全身的痛意一阵阵的袭来,故而只得再次瘫软在床榻之上,紧咬着牙,倒吸着凉气。
“都说了让你别再轻易动弹了,怎就是不听啊,可仔细着点,若这刚敷了药的伤口再要是给崩裂开了,那可真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了。”无奈之下,上官瑾年只得又按着张老三一阵宽慰道。
“是啊,同这位公子所言,你还是老实点儿吧,别再轻易胡乱动弹了,否则,即使如那华佗扁鹊那等的济世神医尚在于世,也救不来你的性命了。”苏越伶只得随声附和道。
“实不相瞒,小人这……”张老三望了望苏越伶又望了望上官瑾年,言语之处似是有些迟涅。
“嗯?你如何?”上官瑾年不禁探着头问道。
“实不相瞒,小人我这也不知道昏睡了几日,躺了有多久,只觉得这双腿脚好似不是自己的腿脚一般了,麻了不少。”言及如此,张老三羞涩的垂下了头去。
“嗐,我当什么呢,你啊,你在这床榻之上昏睡了半日,之前又这么横尸躺在街边,如今刚苏醒稍缓过来,你这双腿脚,能不麻了么。”上官瑾年遂嘘了一声道。
“我竟……不记得了……”张老三遂又耷拉着脑袋,将自己个儿的脸垂丧了下来。
“话说,张老三,你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啊,你不是一直都居住在城郊过着躬耕农织的清闲日子么,又怎么会躺尸在街边,身上还这么多的伤?”店小二指了指张老三那满身的累累伤身,不禁探然问道。
“是啊,究竟是什么人,把你伤的这么重,这通体的伤痕,血口,到底是下了死手啊,非是天大的仇也不至于这般啊,你到底是与谁结了恩怨仇恨啊?”上官瑾年又将自己个儿的身子探了过去问道。
“嗐,我哪儿是与人结了恩怨仇恨啊……”言及如此,张老三不禁将自己个儿的脸垂丧了下来,透着紧促的眉头,依稀可见情到深处,一番黯然神伤。
“那你这……又是因何故之……”苏越伶不由得询问道。
“我本躬农织于城郊,日子虽则不太富裕,却也过得清闲,直到那日,陕甘总督富保的公子,富荣的到来……”张老三紧皱着眉头,缓缓开口道。
“富保,富荣……果然……”听到张老三说道富保和富荣父子俩的名字,上官瑾年不由得攥紧了自己个儿的拳头,于自己个儿的内心深处,自是一番愤恨。
“你是说,陕甘总督富保同他的儿子富荣?”苏越伶见状,遂故作不知一般的询问道。
“是的,陕甘总督富保同他的那个好儿子富荣,自从他来了,这原有的宁静便被他一手打破了,一切都变了,我的好日子便也就到头了……”情至深处,张老三竟掩面痛哭流涕起来,眼泪潸潸,声泪俱下,令人闻之,无不动容同情。
“唉,既是遇着了那对父子,也只得由着你张老三吃这苦头,遭这道罪了,那富保父子二人,在这陕甘一处,自是只手遮天,人见着他,无一不绕道而走,唯恐避之不及,你这……唉……这天底之下,哪有人敢得罪了他父子二人去啊……”言及如此,店小二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你说是因着那富保父子二人的缘故,他父子二人,可是对你做了什么?”苏越伶不禁忖着下巴问道。
“那日,我于田间耕种,那富荣领着一伙小厮,骂骂咧咧的就来到了我俩一处,先是打砸抢烧,劫掠了我屋子里的所有东西,还一把火把我仅有的屋子都给烧了,统统烧了,烧了个精光……”那张老三遂只得胡乱擦了擦自己个儿脸上淌着的泪,吸着声音哽咽道。“后来,他们又说要征纳男丁去给他修葺宅子,便不由分说的就把我捆绑了来……”
“哦?宅子?他富保身为陕甘一处的总督,不是早已坐拥了一方总督衙门了么,怎么还要重新修葺宅子?还肆意征纳男丁?!”苏越伶瞟了一眼上官瑾年,故作不解的问道。“他此番行为,朝廷可曾知晓?”
“朝廷?哼,朝廷远在千里万里之外,哪还管的到这陕甘一处的事儿,这富保父子二人的勾当,有哪几个不是背着朝廷做的,这次,听说也是为了什么给他富保纳妾,给他儿子娶亲所用,这才打算重新修葺了新宅子居住。”说到这儿,张老三不禁嗤笑了起来,似是一脸的鄙夷。
“看来,这朝廷前些年拨下来的银款,十有八九,倒是入了那富保父子二人的腰包里头去了。”苏越伶见状特地瞟了一眼上官瑾年,遂不由得一番感慨起来。
“有了总督衙门,还妄想着重新修葺新宅子,只为着自己个儿父子二人娶亲纳妾之用,竟还敢私自挪用朝廷拨下来的银款,如此贪赃枉法之徒!可恶!实在可恶!可恶至极!”听到张老三如实之说,上官瑾年只紧攥着自己个儿的拳头,憋着一肚子的怒火。
“那你又为何沦落至此啊……还……还这么多的刀伤……”店小二又摊了摊手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张老三只得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那日,不光是我,还有其他人,一并被富荣给押解来的人,都被富荣给藏匿到了一处地方……”
“你可还知道,你们一众人,被他们押解着藏匿到了何处地方么?”苏越伶遂定了定神问道。
“我不知道,当时,已是夜深之时,夜色深沉,雾气甚重,我只知道,那儿有坟,很多很多的坟……我们被领到了一处破败的茅舍内……地下……有个地窖……”张老三见状遂耷拉着脑袋,仔细回忆着当日的点点滴滴。
“那你又是怎么逃脱开来的?”上官瑾年遂凝神问道。
“那日,他们要把我们这些押解而来的人,全都藏匿于地窖之下,我不肯,遂就挣扎着想要逃脱,那富荣见此,遂砍伤了我几刀,之后我就不知道了……”所言之处,张老三似是一脸的激动。“我只知道,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身旁,都是一些枯骨,死尸,好似乱葬岗一般,臭气熏天,秃鹫……秃鹫就在我边上一处,在那些腐烂的尸体上面,扒拉着,啄食……”
“看来,那富荣定是以为你死了,才把你给肆意乱扔在了那乱葬岗上,谁料你还留着一口气,只不过你的气息微弱,故而,他们未曾得以发觉,这也使得,你能留有一条命活到现在。”苏越伶遂忖着下巴,仔细的分析道。
“再后来,因着我腿脚无力的缘故,我只能爬,我便爬啊,爬啊,爬到了这城内,终是爬不动了,便晕了过去,再后来,就在这儿了……”张老三眨巴着眼睛一脸不解的说道。
“有坟冢……很多的坟冢……嘶……”上官瑾年站于一旁,手托下巴,不禁陷入了沉思。
“你在想什么?”望着上官瑾年一脸神色凝重的样子,苏越伶遂一脸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偌大的城中,什么地方,最是有那么多的坟冢……”上官瑾年只得摊了摊手道。
“哦!城郊!城郊一处的竹林!那里面坟冢甚多,原是死了人下葬的地方,后来因着旅途甚远的缘故,故而给荒废了,那地儿,偏僻的很,人不多去,说起来,那儿离乱葬岗,似是也不太远……”乍听之下,店小二忙一脸惊觉道。
“城郊、竹林、坟冢、茅舍……嘶……”
言及如此,上官瑾年遂站于一旁,若有所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