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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盘根错节

与君阕 槐序之辰 6606 2024-04-14 04:28

  谢松照抓着扶手,又问了一遍,「宫里皇后薨了?」

  婢子将身子再压下去了些,「回侯爷的话,是。」

  荀青野身后的婢子上前去接过邸报,呈给荀青野,荀青野有些头晕目眩,「给侯爷看吧。」

  「夫人,侯爷,白拾的信也到了。」归鸿捧着竹筒进来。

  谢松照揉了揉额角,「你念吧。」

  「那我先念白拾写的。」归鸿将信取出来,「九月中旬云尚书进宫,不多时对外宣承德帝圣旨,要大宴群臣,朝野哗然。十月初于重华宫设宴,宴至半酣,帝命死士杀太子,然祁良娣早有布局,当即射杀乱党。

  不料德妃挟皇后为质,朝臣之中竟有倒戈之人。云尚川将将其聚在一处,太子调来禁军,将云尚川一干人等全部下狱。江左王氏秘上奏折,言王家有凤气凤女,娶之可国运昌隆。

  太子命属下向侯爷传递消息,查清王家虚实。十一月初,大行皇后。钦天监暂定,太子于十二日登基。」

  荀青野嗤笑,「王家真是疯了。」

  谢松照点着额角,「回信告诉太子,宫里王氏女请祁良娣多多留意,必要时候可使用手段。」

  归鸿应下,将邸报打开,「夫人,侯爷,邸报上只有大行皇后一事。」

  荀青野眼前微微有些发黑,「行了,我要去找人商量一下,皇后这件事,我还是要弄个明白。」

  谢松照撑着头,一阵一阵的头晕,「准备一下,我去王家拜访。」

  「侯爷,咱们直接去,王家肯定不会把那个什么凤气凤女给我们看的,要不还是请小公子设宴,将王家人请出来,小辈更好套话。」归鸿将信夹在胳肢窝里,上前给谢松照倒茶。

  谢松照看了他一眼,「真是奇了,你这办事风格不像你啊。」

  归鸿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之前在临淄的时候,公子就是这么对待那些世家的。」

  谢松照失笑摇摇头,「走吧,你请谢羡来我院子。」

  「哥哥请我做什么?」谢羡从台阶下突然窜上来。

  寒风迈过墙头,吹得谢松照面色苍白,「我想请你设宴,然后请王家的小辈们过来,我想知道凤气凤女是什么。」

  谢羡凑近他一些,双手扶着他,「哥哥问对了人,这事儿我知道。王家自从这一代家主上位之后,这宅院里的腌臜事就多,我们好多人都不愿意跟他们来往。」

  谢书清了清嗓子,谢羡僵硬的抬头,「大哥……」

  谢松照招手,「别吓他了。是我要听的。」

  谢书扶着他,「兄长听这个做什么?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才不是,我上次出去玩,顺便把王书心落下的东西给她还回去时,听到有人嚼舌根,说她是凤女,让她不要和我这样的庶子来往。」谢羡登时跳脚。

  谢书脸色微变,谢松照驻足看着远处的高楼,「王家这一代的格局不大啊。」

  燕都东宫,绛雪阁。

  院子里的红梅都被雪压弯了枝桠,王书柳坐眉眼低垂,「祁良娣,我你就不在王家长大,王家就算有什么也不会让我知道。」

  祁疏萤拨弄着茶沫子,「你该知道,我来是为了你。」

  王书柳惨然一笑,「我如何不知道。可我是在不知道。我甚至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拉入了一个不明所以的局。大周最不耻的便是两姐妹同侍一夫,要给她铺路,那送势必就不能活。」

  祁疏萤平和的道:「你不反击吗?难道他们这个局就已经天衣无缝了吗?」

  王书柳缓缓转头,「还有办法?」

  祁疏萤讽刺的扯了扯嘴角,「自然,只要你肯信我。」

  王书柳坐直身子,「请祁良娣教我!」

  祁疏萤瞥了眼窗外的红梅,被风一吹,雪落了不少,枝桠颤颤巍巍的又立起来,「等江左传信回来,就是你的生机。」

  王书柳给她续盏茶,「我以为,走出江左,宫里至少要比那边好过得多,但没有想到,他们布局,这么早就开始了。」

  祁疏萤抿了口茶,「那些老东西老谋深算,他们如果与你联系,你要将东西给我看,我才知道后面怎么布局。」

  王书柳起身行礼,「我知道了,多谢祁良娣搭救。」

  绣户扶着祁疏萤走出院子,祁疏萤轻声道:「找人看住她,一切动作我都要知道。」

  绣户不解道问:「您不是要救她吗?」

  祁疏萤哂笑,「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她根本不需要我救,反而要做什么别的事情,那我也能顺手就把她给掐死。」

  她怜悯这宫里的可怜人,也愿意尽她所能施以援手,但不代表她会拿自己的命去赌。

  主仆一行人刚回到莲褐院,就看到万慎揣着拂尘站在院门口,祁疏萤眉心微微动了动。

  「殿下。」听到祁疏萤的请安,负手站在窗前的太子并没有做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身,坐到主位上开口,「坐罢。」

  祁疏萤起身,「殿下放心,王家的事情妾已经在处理了。」

  太子眼下一片重重的青色,「江左那边雍昭侯已经过去了。他又什么消息会传回来,但你要做两手准备。」Z.br>

  祁疏萤颔首,「妾明白。」

  太子指着桌上的残局道:「上次下到哪里了?继续,把这局下完。」

  祁疏萤眉心跳了跳,「是……」

  江左谢府星摇院。

  「哥哥,不用去请了,王书心来了,她专门来见你。」谢羡趴在窗子上,朝里面喊话。

  「小公子,您走正门吧,您这样多不文雅。」归鸿从檐上跳下来,看着谢羡的模样哭笑不得。

  「你不懂,你个小古板,要是远岫在,肯定懂。」谢羡哼哼唧唧的撞了下他肩膀。

  归鸿点头,「对,他就会说一句「真名士自风流」,然后您就被骗住了。」

  谢羡气得跳脚,绕到正门钻进去。

  谢松照拢着大氅道:「请她进来吧。」倒了盏茶递给他,「你怎么还这般跳脱?」

  谢羡叹气,「自从大行皇后的消息传来的你们一个二个都沉闷着,我都怕你们憋出个好歹来。」

  谢松照将汤婆子递给他,「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人忘性快。」

  谢羡趴在桌子上,眼角瞥到谢书领着王书柳进来了,立马坐直了身子。

  「侯爷。」王书柳微微屈膝行礼。

  谢松照颔首,「姑娘请坐。」

  王书柳抿了口茶,「侯爷,您这一次的目的是什么?又要带着世家让步吗?以前的理由是要朝局平衡,现在是什么?上位者的猜忌吗?」

  一连串的问题并没有让谢松照慌张,她气势汹汹的模样也在他的平静下渐渐偃旗息鼓。

  谢书两兄弟静静的坐在他身后炮茶,谢松照捻了片茶叶在指尖揉搓,「王姑娘不必着急,谢某一一为你解答。」

  王书柳颔首,「请。」

  谢松照放下茶叶,伸手摸着腕上的狐裘,「我这一次的目的是什么?以姑娘的身份,这似乎不适合问我吧?谢某接到家书,自然是要回家过年。」

  王书柳看着他一脸坦荡,一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模样,咬了下舌尖,提醒自己,这是个狠角色,表象不可信。

  谢松照继续道,「世家让步这个,谢某听不

  太懂。世家这些年,表面上让步,实际呢?用尽浑身解数,只为将新科举子拉入自己阵营,我都能看出来,难道太子看不出来?」

  王书柳微微扬起下巴,「世家的荣誉也并非从天而降,乃是先祖们拼命挣来的荣誉,难道子孙不应该维护?」

  谢松照捏着手腕缓解疼痛,「子孙当然应该维护先人基业,但世家近些年的手段,是否太过了些,有背为国为民的传世铁则。」

  王书柳摇头,「侯爷,那些新科举子为什么会被世家笼络,关键原因不还是他们心智不坚定吗?」

  谢松照眼神陡然犀利,「荒谬!若非世家盘根错节,没有阵营的举子,难有出头之日,谁愿意折节?!加害者不思过错,反而指责艰难求生的人没有骨气!他们没有家庭要养活吗?阁下游历时没有吃过他们的饭菜吗?」

  王书柳还没来得及反驳,谢羡就出言讽刺,「王姑娘自然没有,说是游历,结果身边数十个仆从,王姑娘这怕不是去游历,这事去游山玩水吧。」

  谢书假意呵斥他,「这种事哪能摆到台面上来。」

  王书柳脸色微红,谢松照也不为难她,「以前我爹的理由是朝局平衡,现在,现在是要开创盛世。王姑娘,这个理由足够吗?」

  王书柳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侯爷,这种大义凛然,从古到今都有人在说,可是这天下,又有几个人,能有「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坚决?」

  谢松照微微皱眉,「王姑娘,莫非你的眼睛一直都在这三尺高的院墙内?看不见黎民疾苦,也看不见那为国为民的官吏?」他撑着案几缓了缓腰上的痛,「王姑娘,沙场之上,庙堂之中,难道姑娘连一个国士也不曾看到?」

  王书柳心知此话问错,便避而不答,「那小女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难道就因为上位者的忌惮,我们就要让步吗?我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退,他又是否会认为我们世家柔善可欺?若来日铡刀在侧,侯爷也能如今日这般镇定吗?」

  谢松照嗤笑,「我们的让步,难道是任人宰割吗?我们的让步是松开对这朝局的捆绑,让她盛开,而非在夹缝中求生。」

  「我不认为世家的干预就是套在它脖子上的锁链,我认为,没有世家的支撑,周国如今的繁盛亦是不可能!」王书柳身子微微前倾。

  谢松照依旧平静,她的情绪没有半分能感染到他,「今日女子能不戴幂篱出门,姑娘可知道,是有多少女子用鲜血铺了这条路吗?而如今的周国,便是以前那幂篱遮掩下的女子。」

  注:

  这里院墙的高度,我们就用《礼记》中「天子之堂九尺,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中的三尺。

  另:

  感谢不要酸菜不要面小可爱的指正,名字这一块是我疏忽了,后面会注意的,在完结之前也会去改正错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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