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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大事化小

国策 林似眠 5286 2023-09-08 21:49

   为迎接女皇和北胡特使,燕山大营路栅大开,士兵分列两边,收了手中长枪,列队欢迎贵客。

   燕山大营是女皇嫡系,对这里她非常熟悉,刚入营门就下了御辇,对右贤王笑道:“此地就是燕山大营,王爷想看什么,朕奉陪便是。”

   右贤王眯着眼四处打量了一番,见军营内整齐洁净,众军士各司其职,无一个闲人,旁边值守的士兵衣着整洁肃容而立,身挺如矛,显然是平日训练有素,而远远地传来排山倒海的重重喊杀声,听的人惊心动魄,应该是将士们正在操练,他不由得收了小觑之心,略想了想,指着那声音来处笑道:“既然将士们都在操练,那小王就去观摩一番吧。”

   卫明德爽快道:“好。”

   正交谈着,一位中年将军走了过来,一身重铠,面有风霜之色,见了女皇,半跪行军礼:“末将戚刚武见过陛下。”

   卫明德上前在他手臂上虚托了一下,笑道:“戚将军免礼。”又对右贤王介绍道,“这位就是燕山大营守将戚刚武将军。”

   戚刚武刚抬头和右贤王打了个照面,便将他惊得背心一凉,好利害的眼睛!

   燕山大营守将戚刚武年过四旬,正是一个战将经验沉淀最深厚、谋略计策最高强的时候,数十年的积淀,让他成为一个深沉威武的悍将和能将,望之而令人折服,加之数十年练武不缀,身体强健勇武,一人能撂倒四五个彪悍大兵,手下的将士们无人不服。特别是那一双天生的狼眼,眼睛形状与野狼一般无二,即便是做出温和表情,眼神仍泛着野兽般凶狠危险的光,叫人不寒而栗,敬畏不已。

   据说他数百年前的先祖有狄族血统,但与中原人数代通婚下来,后代们无论容貌或是行为习惯,都与寻常周人并无区别,只是到了戚刚武,或许是祖先的血统突然爆发了一番,才有了这么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然而祖先数代皆是周人,亲眷好友亦全是周人,自己也是在周人礼仪教养中熏陶长大,无论容貌上如何有异,他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周人,兼之武功卓著、战功赫赫,大周全军上下无人不敬服。

   右贤王也听过他的大名,知道在他曾在雍朝战场上屡立大功,有一次还率军千里奔袭,救了被围的女皇,如今戚刚武统辖燕山大营卫所十五万兵马,是女皇最信任的心腹之一。面对这等骁勇之人,右贤王也不敢怠慢,手按在胸前行礼笑道:“小王也曾听说过将军的英名,实在是神交已久。”

   论年纪,右贤王比戚刚武还要年长许多,但他却自谦为小王,显然是纡尊降贵来敬重对方的。但戚刚武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点头道:“王爷客气了。”

   若论及血缘,北胡是狄族后裔之一,所以在相貌上高鼻深目发呈微卷的北胡人和戚刚武反而更为相像,于是便出现了十分耐人寻味的一幕,相貌肖似大周人的北胡王爷以及相貌肖似北胡人的大周将军,这两人却是各为其主,界限清晰。

   不待众人联想些什么,卫明德已经笑命道:“戚爱卿,你来带路,我和右贤王想去练武场看看。”

   戚刚武冰冷的狼眸扫了右贤王一眼,抱拳道:“是!”

   宽大得几乎看不到边际的平坦练武场上,数万名将士正分成数千小队各自随着教头操练,一时只见人影累叠,拳脚虎虎生风,刀枪闪着寒光,好似水中数不尽的鳞波,偏又一行行一列列整齐有序,动作划一,半丝不乱,耳边只听得喊声震天,风呼啸卷过,萧杀之气扑面而来,几能破皮裂肤。

   右贤王心头剧震,脸上不露分毫,但那窄窄胡袖下陡然绷紧的手臂轮廓仍然暴露了他的心绪,女皇淡淡一笑,道:“这里看不分明,咱们上点将台看看吧。”

   说着带了众人登上高高的点将台,一时间底下情形一览无余,戚刚武接了令兵手中令旗,亲自在台前临风挥动,底下军士们见了令,各小队队形一变,众人在偌大的练武场跑动变换位置,彼此穿插交错,似蜂群乱舞,粗看杂乱,却细看下来仍能察觉其中有条不紊,各人的动作都是有章可循,丝毫不显慌乱,且人数虽众,却不闻一人说话,只听得脚步声急促踏在地面,纪律极为严谨。不过片刻功夫,各自为阵的小队组合成一个大的方阵,其中又有若干小方阵,这就是步兵阵法中最普通的阵势――方阵。

   戚刚武眯着眼,又是挥动几下,底下阵势随之而变,主要兵力在阵中央处集结,分作若干鱼鳞状的小方阵,按梯次配置,前端微凸,用作插入敌军的前锋,这是步兵所用之鱼鳞阵。

   再之后,随着旗令,鱼鳞阵尾部又化成两股,一个巨大的锥子,前端尖锐有如锥尖,行动间迅速而凶狠,若是前方有敌人,这把锥子就能狠狠插进对方胸口。这锥形阵本是骑兵常用,但如今步兵将之改变一二,化为步兵阵,虽不及鱼鳞威猛适用,却也有其威力。

   台上戚刚武频频发令,底下万名将士便依令变换阵型,这数万人便如同他手中塑形的泥巴,随心所欲,想要怎样的阵势就会出现怎样的阵势,令行禁止,纪律严明。而这些军士如此长时间剧烈运动下来,却不见一人显露疲态,显然是身体极健壮有力,耐性十足。这些,决不是一夕之功,而是经年累月的积累才锻造出这样铁血的队伍。

   足足操练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告一段落,女皇引着右贤王步下点将台,笑问道:“王爷以为如何?”

   右贤王本就是带骑兵的高手,触类旁通,自也看得明白大周兵士并非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况且女皇今日这般爽快让他进营来看,根本就是存了显威的心思,于是他也笑道:“大周军士果然能耐非凡,光是步兵就精通如此多的阵法,可以想见,骑兵定也是不凡。”

   卫明德摇头笑道:“非也,王爷所见的人里就有我大周的骑兵。”

   右贤王一愣,又笑道:“陛下莫不是说笑吧,若是骑兵,怎不见骑马。”

   女皇道:“先叫他们在地上能拿得稳刀射得了箭,再上马不迟,况且大周良马匮乏,每一匹都精贵得很,若是回回操练都用马,那可损耗不起。”

   右贤王眉心微动,知道女皇这话不尽不实,他也不点破,笑了笑没有接话。

   正这时,台下等候的大臣群中有一人排众而出,大步走上石阶,行礼道:“陛下!”此人是负责接待右贤王一行的赵王卫昭廷。

   卫明德见他满脸惊怒之色,声音沙哑难掩怒气,不由奇道:“赵王,你有何事?”

   卫昭廷起身,却没有回话,而是先深深看了右贤王一眼,牙齿狠狠咬在自己干裂的嘴唇上,眼中神色变幻,似凶狠,又似气愤。

   右贤王见卫昭廷这模样,便已明了是那些马匹的事露了馅,但他有恃无恐,只事不关己一般淡淡立在一旁。

   卫昭廷眼光闪了闪,最后道:“禀陛下,北胡送来的马,有一大半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御马监束手无策,臣听说北胡人个个都是侍弄马匹的高手――”他说着,转看向右贤王,“趁着如今贤王在此,小王斗胆想请动王爷手下的能人去查看一番,再请王爷随小王去监察一番,不知可好?”

   卫明德先是一愣,自己也急了,忙回头对右贤王道:“王爷,这……”

   右贤王眼角抽动两下,笑道:“论理是当去的,但听赵王殿下所言病马众多,只怕我的这几十个手下实在是杯水车薪,再者听闻大周能者多如海中之鱼天上之鸟,这一点小病当难不倒诸位的。况且如今时间急迫,小王还要回京中准备迎亲事宜,若误了公主出嫁的吉时,这才真是大事。”

   卫昭廷冷笑一声,道:“若是寻常事情倒还无碍,只是如今那些马病得厉害,兽医说只怕是会有损生育能力。这些马是王爷亲自护送了来北胡大汗陛下迎娶我朝公主的聘礼,若真有个闪失,岂不有损大汗的威名?况且若大汗知道事情出了变故,只怕王爷也逃不掉一个护送不利的职责。所以还是请王爷屈尊去一趟的好。”

   卫明德看着眼皮下这口舌官司,早猜到背后定是有什么事情,便也顺水推舟叹道:“赵王所言不无道理,朕就陪王爷走这一遭吧。”

   对方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软硬兼施。右贤王沉下脸,正待发怒,但瞟了一眼旁边犹自呐喊操练的周军,方才那一番震撼还在心头没有退去,看过这场操练,知道对方实力并非如自己想象中不堪一击,又见女皇精神奕奕,容光焕发,半点没有探子口中百病缠身的孱弱模样,他早先的盛气凌人早已消散近半,心道原定好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大周即便财政周转不灵,南有祸患,到底根基深厚,而且女皇曾在军伍多年,重视军队培养,数十年下来积累的资本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若将对方逼得过分,真激起刀兵,到时候北胡也未必能吃下这块硬骨头。

   他按捺住心头不悦,思忖一番,还是决定大事化小,遂笑道:“既然是马匹已经有损,想来兽医也是无济于事的,贵国有古话说橘生南为橘,生北为枳,大约马匹也是如此,此乃天意,人力难违。但贵我两国乃是世代姻亲之国,此番又结下翁婿之盟,不若待小王回国后,再选五百匹良马,作为公主的回门礼交由贵国送亲使者带回,也算弥补这番天降灾祸,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卫明德沉吟半晌,叹道:“既然如此,多谢右贤王了。但也不能太让你们吃亏,朕便再送两千匹丝绸,算是这五百匹马的价金,还请贤王务必收下。”变送为买,毫不落人口实,况且送的又是丝绸这样不能吃不能喝连御寒都不能的东西,偏偏价值又高,充作价金绰绰有余。右贤王皮笑肉不笑道:“陛下仁厚。”

   这番马匹风波算是过去了,但右贤王也无心再在燕山围场逗留,当即要求回玉京准备迎亲之礼,女皇也没有异议,带着皇族和朝臣队伍,浩浩荡荡回了玉京,因刻意加快速度,终于赶在日落之前进了城。

   长御和苏末然坐在一辆马车里,她沉思许久,问道:“老师,今日的事,学生不是很明白……”

   事后,女皇仍暗中给邓定疆下了禁口令,如今对外只说马匹是水土不服致使生病,才又向北胡购买五百,这番话虽漏洞不小,但勉强能搪塞过去。

   苏末然一笑,道:“先礼后兵,即便不宜强硬,也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软弱可欺,但凡事要讲究迂回之策,不要说国与国的邦交,就是人和人之间,有些话、有些事,该不该做,要怎么做,由谁去做,什么时候做,都是有讲究的,若差之毫厘,结果便谬以千里。但其中的门道却不是口述得清的,必须得用心看,用心想,用心学。”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应该会比较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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