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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断仙残情

仙侠奇缘之什么鬼 落幕萧萧 8051 2023-09-09 01:18

   临近傍晚时分,一直坐在大厅喝着闷酒的壑明突然起身。

   白若鬼一直默默地以一定的距离陪在壑明身边,打着盹儿,察觉到壑明起身,她一下子惊起,连忙问道:“尊上要去哪里?”

   壑明再次恢复了初时木头人神色,没有丝毫情感的声音以足以冻结的冰度道:“收尸。”

   收……收尸?白若鬼顿时脸色惨白,小心翼翼地问:“是……是谁……谁死了?”不可能是轻元老,不可能是他。千煞风说过,惩罚只是除去轻元老一身修为,将他贬作凡人,但绝不会伤及性命。

   “谁死了?”壑明喃喃,目光微冷,“如今,他确然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壑明脚下很快升腾出白白的云彩,飞离了地面。白若鬼也想去看望看望轻元老,将他带回塔中,连忙御剑而飞,只是飞得很不稳当,东倒西歪的,犹如醉汉。壑明故意放慢了云行的速度,与白若鬼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眼瞅着白若鬼的小身影又快坠下崖去,壑明终忍不住开口道:“御剑在心不在目。要想剑御得稳当,便需心思清明宁静。看你飞得乱七八糟,是不是心里想着太多的事?”

   白若鬼为了保持自己不掉下去,勉强得快要挤出眼泪来了,闻此,连连点头。

   壑明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有什么想问的,尽可以问,不必闷在心里,扰乱了心智。”

   白若鬼愣了愣,在沉默了一会后,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问道:“尊上那么在乎轻元老这个朋友,为什么不出手救一救轻元老?如果是您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不是吗?”

   “你果然是要问我这个。”壑明道着,看向万劫台所在,语气依旧万年不变的平淡,“如果是我的话,确然一定可以做到。”

   “那为什么……”

   “倘若我救了他又如何?他终究是个戴罪之身,即便没有人责怪他什么,以他的为人,他也不会放过自己。他一直认为,抛妻弃子这个罪,他以昆仑虚元老的身份担当不起。这个惩罚,没有人想给他,是他自己给自己的。”却也算是给了我,让我在这天地间从此再没有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这个惩罚,真是决绝。

   因为这个惩罚是轻元老自己求的,所以尊上才没有去救轻元老么?白若鬼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太明白。虽然糊里糊涂,但心总算是微微定下来了。

   万劫台作为昆仑虚行刑之地,坐落在昆仑虚上空数千里的云层之上,由六星划阵为锁,昆仑八仙为守,内设有诸多刑罚所用之物,或是刑具,或是咒术。阵外尚是晴空万里,阵里却是乌云压顶,血光阵阵。光是站在外面而望,便已是心惊胆战。

   “若是害怕不想进去,在外面等我就好。”壑明道着腾云而去。

   白若鬼紧随壑明身后,握着拳头,咬着牙齿,“我……我不怕。”

   自轻沢离被刑罚后,万劫台便一直对外开放,是以为了方便有人来“收尸”。

   壑明终是来迟了一步,那满是血迹的邢台之上,并无人影,倒是邢台下跪着一名少女。

   微微动了动手指,方知道是叶竹轩先他一步将人带走了。

   “……”

   见那邢台上还未干涸的流淌着的鲜红的血,白若鬼突然想吐,脸色惨白地止在了阶梯第一层,却是不敢再上前半步。

   究竟是怎样惨烈的刑罚,才能留下如此可怖的情景?

   突然,脑海里小黑的声音响起:“你想亲眼看一看这些名门望派的刑罚手段么?我可以帮你。”

   因着这里煞气血气十分重,即便是再强大的力量也能被掩住,小黑便大着胆子露了露音。

   不等白若鬼回应,她的脑海里已经形成了影像。

   轻沢离被绑在石柱上,一个陌生的人走了过来,一挥手,竟是生生将轻沢离身上的经络尽数抽了出来,鲜血如泉涌般溅落一地。

   画面在此戛然而止,化作水影消失。

   白若鬼已经浑身冒冷汗,若不是扶着旁边的石柱,怕是已经吓趴在了地上。

   小黑的声音肆无忌惮地在脑海中回荡,“这样就被吓到了?还真是无用!这还只是刑罚中刚刚开场的小小一幕。天道轮回,呵,我倒是有所耳闻。这原本是个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至尊邪术,没想竟被昆仑虚用在了刑罚上,虽然,做了不少改善。”

   见壑明朝这边走来,小黑顿时沉默了下去。虽然有煞气血气遮掩,但若是靠得太近的话,还是有可能会被发现。

   见白若鬼被吓得站不稳的样子,壑明轻轻点了一下白若鬼的额头。白若鬼知觉灵台一片清风凉爽,舒服得忘却了所有的恐惧,手脚也恢复了力气。

   “谢谢尊上!”白若鬼连忙道。

   壑明却皱着眉头道:“如你这般胆小,以后的路可要怎么走?”

   白若鬼心中一喜,难道尊上是在关心我吗?也是,尊上都说了把我看做女儿啦。天啊,她这不是在做梦吧,上天竟然赐给了她这么厉害的一个父亲。

   如此喜滋滋的想着,脸上也露出灿烂的笑容。

   壑明见白若鬼被训了还如此开心,不可思议孩子的想法是如何诡异。

   “尊上,轻元老呢?”

   “被叶竹轩先我们一步带走了,这会已经在仙家医馆了罢。”

   “哦。那我们接下来去仙家医馆吗?”

   “嗯。”

   临走前,白若鬼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跪在邢台下的少女。一开始觉得眼熟,但因为急切地想找到轻元老,故忽视了她。这会再看那少女,她仿佛咽了一块冰。

   这个少女,是轻箩。

   女儿亲眼目睹了父亲被刑罚得惨不忍睹,就算不知道那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心中也当犹如万千蚂蚁撕咬,极其地不好过吧。

   白若鬼看向壑明,“尊上,我……我可以去和轻箩学姐说说话吗?”

   壑明点头。

   白若鬼连忙从剑上跳下,跑到了轻箩身边,蹲下来瞧了瞧。只见,轻箩跪在地上,脸颊上满是泪痕。眼睛又红又肿,似乎哭了很久。

   “轻箩学姐……”白若鬼轻轻叫道,努力地去想安慰的话语,可是方才还满腹想说的话,此刻竟是一句也想不起来了,脑袋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轻箩抬头看了看白若鬼,泪水哗的一下流得更加汹涌,“若鬼,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认错了父亲,轻元老当年红尘之事就不会被揭发,也不必受如此大刑。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啊!”

   伴随着轻箩悲怆的嘶吼声,记忆突然回到了念卿消失的那天,她也是同样这样地责备着自己,责备着自己害了念卿。

   “是我害了他啊……”声音犹如提醒着什么一般在耳边回响。

   白若鬼愣在了那里,本是想去安慰别人,此刻却是被别人影响了心情,一切乱七八糟了起来,迷茫了起来,也更加痛苦了起来。

   一个活得好好的人,本可以有着幸福的人生,却因为自己而死了。这样的愧疚感,负罪感,岂是可以随着时间被磨灭的,却是要跟随着一个人的一生的。

   “没错!是你害了他!是你害了轻元老!”好久不闻的汐暖的声音炸响身后。

   白若鬼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把明晃晃的剑直指了过来,停在了轻箩的额间。

   而此时,持着剑的人,汐暖,亦是泪流满面。

   轻箩抬头看着昔日并肩而行、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对自己刀剑相向,惊讶不已,却是道不出半个字。

   汐暖抬起另一只手擦了擦眼泪,哽咽道:“轻箩师姐,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非要把轻元老逼到这个境地?你现在愧疚了?后悔了?可是当初,我拼命拦你不要去打搅轻元老,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

   轻元老让我去你身边,做你的朋友,保护你,照顾你,不让你受一点伤害,你却是这样伤害他的!轻元老自降身份拜托炎师父收你为徒儿,你便是这般回报他的!”

   “什……什么?”轻箩完全懵了,“怎……怎么会?师父之所以收我为徒,是因轻元老的拜托?你,你也是轻元老派来保护我的?可,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做?”

   汐暖握着剑的手不由开始发抖,“为什么?为什么?呵呵,难道你真的想不出来么?”

   轻箩一下子被吓到了似的,抱起了脑袋,“我不要去想……我不要去想……”

   汐暖含泪诉道:“我从小父母饿死疆场,是轻元老把我救了,视我如女儿一般将我养大,教我识字念书,学习法术。如此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所以,我一直想着努力点努力点,努力修成正果,给他老人家增增面子,能帮他分担一些守护朱雀塔守护仙器之责,让他轻松自在些。可是,你却是把我的这一点点的希望都破灭了。看着他受如此大难,我却只能袖手旁观,甚至……甚至被吓得趴在地上根本起不来……这样的我……又谈何为他老人家报仇呢?”

   手一松,剑落在地。

   白若鬼渐渐恢复了神志,直起身来,握起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有机会的!你们以后,以后的以后,还有很多很多机会报答轻元老的恩德!觉得愧疚,也可以去弥补!觉得后悔,还来得及改过!所以,不要哭,不要难过,一切都还是有机会的!”

   毕竟,轻元老不像念卿和爹那样,已经死了,即便她再怎么想报答,想弥补,想改过,也来不及了。

   只有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去实现还有报答、弥补、改过的机会。

   身体突然轻飘了起来,径直飞到了壑明身后的云彩上。

   原来是壑明尊上用法力把她拉了回来。

   “想说的话大底都说完了吧?”

   白若鬼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点头,“嗯!”

   未来,还太遥远。她小小的脑袋里,想不到太多,也想不到太远。只能眼下,一步一个踏实地走着,才最为真实。

   眼看着愈来愈近的朱雀塔,白若鬼不由疑惑,从壑明身后探出脑袋问道:“尊上,为什么不去仙家医馆,却又回来了?”

   壑明微转目光,死死盯着那双抓着他衣袍的小手,道:“我刚刚得知,沢离又被叶竹轩带回了这里。大底,是被医馆赶出来了罢!”

   “啊?”白若鬼不可思议,“为什么?”

   壑明有些头痛,“你今个的问题还真是不少。因为,沢离已被废了身份,逐出了师门,便不再是昆仑虚弟子,自然也不享有留在昆仑虚的权利。医馆只是把他赶了出来,已是仁慈义尽。”

   白若鬼若有所思地明白了,十分悲愤,喃喃:“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壑明更加的头痛,“你这话跟谁学的?”

   白若鬼连忙道:“我爹!这是我爹常说的话。”

   壑明无奈地看向远方,叹想:那个白秀才还真是什么都教……

   很快到了朱雀塔,壑明手轻轻一推,大铁门便打开了。

   白若鬼随着壑明急匆匆来到了轻沢离常用以休息的房间,便见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轻沢离,以及,坐在床头拼命施术救人的叶竹轩。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随之涌来,令人无法呼吸。

   当看到轻元老一身鲜血淋漓时,白若鬼走得一步一颤,只想问他是死了还是活着,又突然觉得这个样子,还不如死了。

   壑明一个箭步上前,将叶竹轩拉了开来,随即手上抹上了一层柔和的玄光,搭在了轻沢离血糊糊的身体上。

   白若鬼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难熬,仿佛每眨一下眼的时间都如一个冬夏,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眼睛睁得发酸,壑明尊上才收手,回头道:“快去准备一些清水帮沢离洗洗。”

   白若鬼同叶竹轩一块提了木桶去外面溪边拎了清水回来。

   壑明让二人把水放在地上,然后施了个术,便见水在轻沢离身上游走了一下,带走了所有的血污,一滴不落地回到了木桶里。

   床上,轻沢离一身完好,只是身上的袍子破碎了些,不过也不妨碍他曾经身为一代元老的气质。他犹如在睡觉一般,宁静,美好。

   只不过,如今的他,已经是个没有任何法力的凡人。

   叶竹轩大大松了口气,目光转向壑明,似乎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跪下,“弟子叶竹轩,拜见尊上!”

   壑明用法力将叶竹轩扶起,道:“此时此景,就不必见外了。”

   叶竹轩站直了身体,却又底下了脑袋,暗暗咬牙,“尊上……尊上为什么不在轻元老受刑之前救他一救?”

   壑明依旧平淡的语气,“你是第二个这么问我的人。我救了他又如何?我救他一时?能救他一世吗?”

   “所以……”叶竹轩依旧不甘心,“您就忍心看着好友遭受如此刑罚么?”

   接着回答的,是一个沧桑的老者:“修仙之人不允许红尘之事,仙家之人更要洁身自好。这是尊上在请求盘古神尊降下凡人可修成仙旨意时,与盘古神尊,玉皇大帝,为修仙之人定下的规矩。既是轻元老触犯了这个规矩,尊上又能如何?难不成,要尊上违背当初自己定下的规矩,触怒盘古神尊和玉皇大帝,让整个修仙界跟着遭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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