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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政弊

盛世闵华 朱室阿翁 5384 2021-08-19 04:08

  一辆金银丝镶嵌的碧石的紫色檀木马车,車與华丽庄重,连前面的马都傲气凌人,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紫色的绉纱遮挡,里面的一抹倩影若影若现,挂着镇国公府的旗帜,晃晃悠悠的行使在官道上,车轮划出优雅的弧度,引人注目。

  正是吴家阿闵的马车,阿闵可不是那么铺张浪费的人,只因为上次出去逛街不小心磕破了头皮,就一点点细微地擦伤令那苏煜世子生生紧张了好几天。

  不仅将阿闵家的马车重新检查翻修了一遍,确保了马车的稳固,除了与正常马车一般无二的陈设在,苏煜还小心机在马车里设了暗阁,而机关正是在阿闵做的紫檀镶理石靠背座椅的龙头上,以防不测。

  只要阿闵转动镶玉龙头上的按钮,机关大开,便可从暗阁内的暗器,而射出的银针淬毒,一击必死无疑,而且再往相反的方向扭动,则是一个能藏一人的暗室,嵌在座椅下的马车地板下,不能轻易发现。可危机时,可保命用。

  苏煜当时告诉她的时候,她还鄙夷道,我只是一个京城小小贵女,哪里能轮得到人家大排场请杀手来杀。

  设这暗阁就不多说了,可苏煜这败家子居然还在马车边边角角铺上了柔软的席垫,而这席垫竟然是由上乘的苏绣云烟罗制成,这可是苏州一年难产几匹啊,连皇上都没轮到,竟用来给自己做马车垫子……

  唉,暴殄天物啊!真是穷奢极欲!真是物尽其用!

  哎?不对!

  阿闵每每看到自己金碧辉煌有内藏玄机的马车,京城第一暴发户的形象从心底油然而生。

  阿闵抬眼看着下首站着的小人儿,这小男孩衣衫褴褛,头发脏乱不堪不说,鼻青脸肿,嘴角淤青,沁着污血。手臂上也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可谓是被人欺负惨了。

  站在自己的马车里局促不安扭动着粗糙的手指,腰板挺得直直的,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地板,似乎要把地板看穿,钻到地下去,看着华贵的地毯,连脚都不敢乱挪动一份。生怕弄脏了惹贵人生气。

  阿闵怜惜的看着如此的小孩子,心里柔软几分,想到他如此境遇叹了一口气,竟吓得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到“求贵人饶命,求贵人饶命!”身子也在微微颤栗。

  “你可知男儿膝下有黄金?”阿闵的无奈的看着他说到。

  “我只是一个贱民……”小男孩咬了咬唇依旧匍匐在地,不敢抬头说道。

  “可你又知不知人不分贵贱,只有自己才能轻贱自己?若是你自己连那份尊严都不要了,任人摆布,谁有会怜惜你呢”阿闵说到最后,声音竟严厉了几分。

  小男孩表情有所松动,紧了紧拳还是抿唇不语!

  阿闵继续说到“你且起来坐着,不然我可把你送到衙门去了,看你这小身板可受得了那牢狱之苦!”带着微微地恐吓之意。

  男孩立马起来说到“不要,我这就起来”

  “你可以说你的名字了,并且说说为何你要偷拿店家的包子?这样我才能考虑考虑是否把你送进衙门”。

  男孩看着女子柔和的面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不在如此战战兢兢,他知道她不会真的送她进衙门呢,为什么这么说呢,可能是因为看见她,当那大汉举起棍棒时奋不顾身地将肮脏如蝼蚁的自己搂在怀里吧!他就信她了,于是娓娓道出了事情缘由。

  “我叫小虎子,没有大名,我家是在京城西郊的游仙村,我父亲是猎户,每年也会在淡季的时候去山上大猎,还算是可以支撑整个家庭,可是两年前的一个雨夜,父亲上山,从矮坡滚落,跌断了腿,我们家本来就贫穷,根本无法请大夫医治父亲的腿,父亲终日瘫痪在床,家境每况愈下,入不敷出,结果母亲也突然得了疯病,这几日竟发起了高烧。

  我想要去上街请大夫,结果被看护哄了出来。说我这个小叫花子那凉快去哪呆着,别妨他们做生意,恰好我走到了肉包子铺前,我好饿,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心想着要是能有几个大包子就好了,我还可以带给父亲母亲吃,可我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所以你就去偷了?”阿闵强忍着内心的难受,这还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啊,比阿谌也大了不少。

  “我没法子……我也想要去做工,可人家不要孩子……”男孩痛苦的说道。眼泪也哗哗的流

  阿闵蹲下身子用丝帕轻轻擦拭他的眼泪,

  “不哭。你现在还饿吗?”

  “饿……”小虎子唯唯诺诺地瘪了瘪嘴的说

  阿闵立刻分附随行的侍卫去买了几个包子,带侍卫回来,阿闵将包子递到男孩面前,

  “诺,吃吧!”

  男孩肚子像是应和般地咕噜咕噜响。

  “我能留给我的父亲母亲吃吗?他们好几天也没有吃饭了”声音里带着乞求

  “不,你先吃完,你父亲母亲的那份我已经叫侍卫再去买了”话音刚落。

  男孩脸上荡漾起孩童纯真的笑意,开始抓起包子,狼吞虎咽起来,又像是吃山珍海味一般,格外珍惜。

  阿闵想起来今天去看地的事,便问一旁的阿环

  “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是不是也在京城西郊?”

  “是的小姐,是靠近蒙山最肥沃的一片土地,好像附近有个村子,就是叫……”

  看了一眼正在吃着包子的不知事男孩说到

  “正是那游仙村好像,但听说是及其贫穷,揭不开锅的比比皆是”。

  阿闵回想起上世爆发瘟疫的源头好像正是这个村子。

  自言自语地问道“可是京城西郊背靠蒙山,下洛水依山脚下而过,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山水都有了,而游仙村坐落蒙山脚下,怎会如此贫困不堪,难民众多?”

  这时吃包子的小男孩听到这句话,停下了吃包子的动作讽刺道:

  “世人都道游仙村应该和名字一般美好是圣地仙境,身处其中人才知道活得连狗都不如”

  “为何如此说?”

  “贵人姐姐可知道禁渔令,有可知道我们宇文王朝是实行人头税”

  “何为禁渔?人头税又有何不妥?”

  “洛水鱼产丰富,不仅有各种品类,而且还有世上稀有的河豚,京城达官贵人趋之若鹜,都想尝尝此鲜味,可谓是一鱼难求!一条河豚炒到千金,如此好东西怎可以让平民随意捕食,于是当今圣上便以一己之私颁布了禁渔令。

  为了防止临近河流的所有村庄捕鱼,专门设立了禁渔所,每日有官兵在洛水河上来回巡逻,抓获一人,奖励十两金子。正因为这条奖励,只要是洛水河上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都群起攻之,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旦发现捕者,收缴所有捕获的鱼不说,免不了入狱,遭受一顿毒打,有人还因为如此一生在监狱里度过,所以无人敢犯。所以我们平民失去了一条生路。”

  阿闵心中,感慨没想到国家区区一天政策,竟会有如此大的蝴蝶效应。阿闵静静的听着男孩继续说

  “你们肯定会疑惑少了区区的捕鱼为生。怎么可能少了一条生路,不是还有蒙山和土地,可是山林不属于百姓,属于朝廷,我们只能上山打打猎,而且打猎时间也有所限制。其他的都是朝廷握着所有权。”

  “再说那土地,京城贵人如此众多,所有京城郊区的土地都被京城大户独揽,有的怎么能落到我们头上,我们分到的只是那些贫瘠之地,可朝廷不这样想,你分到了土地,就要交税,还是按人头算,有些人家根本不敢多生孩子,生了就得缴税交到倾家荡产。

  而像我们家,父亲断了腿,母亲得了疯病,家里分到的田根本就是荒废了,却还是要交三份税,十五税一,哪里来那么平白无故的钱来缴税,游仙村的百姓还有其他郊区的,就是生生被逼穷的!”说到这里,小虎子声音低哑了几分,但语气还是充满愤慨。

  阿闵听到这里,心里却泛起不小的波浪,不管是以前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都是活在金丝笼里一般,不知外面是如此情形,跟别说去想国家政令的弊端,自己只是一个女子,从小三从四德,何苦和男子一般胸怀天下百姓,女子无才便是德。

  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无法无动于衷了,可能是天生无子的她,看到如此可怜的孩子想帮一把,也可能是听孩子讲百姓就是被朝廷逼穷的时候眼里迸发的不甘与愤懑,已经给自己的内心牢牢地下了桎梏,无法挣脱。最后只是想要去帮一把而已……

  于是阿闵下了一个决定。

  “阿环吩咐下去,我们先不去看地了,先去游仙村!”

  阿环应声答是,剩下男孩一脸疑惑。

  阿闵跟他说“想不想你父亲的脚能好?还有你母亲的疯病……”

  “真的?我想!我想!贵人姐姐有什么办法吗?”小虎子先是不敢置信,随之眼里闪着喜悦,整个人都欢欣鼓舞起来,就差手舞足蹈了

  “不要总叫我贵人姐姐。唤我一声闵姐姐可好,你与我弟一般大呢,还有我得先看看你父亲母亲的情况再说,姐姐最近也在学药理,而另一辆随行的车上还有为刘妈妈,她可是京城有名的药理婆子,也算是个女大夫呢……”

  “是,都听闵姐姐的,我信闵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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