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意拉过被子,盖到嘴巴的位置。枕边的宁夏歪过头,和黑暗中的她四目相对。
“你在看什么?”
“你又在看什么?”
宁夏侧了下身,去看窗外的月亮。天空中虚无缥缈的云层半遮住弦月,风一吹,又回到了夜色当中。
“宁夏,我真羡慕你。”
耳边传来徐意轻轻的声音,比夜色还轻。
“羡慕我比你聪明吗?”宁夏又回过头去看她。
徐意牵起了嘴角,风把月光吹到她的脸上,在酒窝里荡起了波澜。
她说,“羡慕你是个大笨蛋。谁都忍不住要保护你。”
“谁又不是笨蛋呢。”宁夏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其实谁都是笨蛋。”
“是呀,谁都是笨蛋。”徐意又拉了拉被子,严严实实的盖住了整张脸。
沉默了一会儿,宁夏问,“对了,你怎么不回家去住呀?”
徐意的家在刻溪市,离小镇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就算是放假她也呆在小镇的舅舅家里,偶尔去刻溪市,也是当天去当天回。
徐意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宁夏一句也没听清。她伸过手去,把徐意捂在她自己头上的被子掀开。
徐意大喘了几口气说,“憋死我了。你刚才问什么?”
宁夏大笑,“其实,刚才我在被窝里放屁了。”
“真的?”
“真的!”
徐意探出手去,刚好能够到床下。她把一团东西放到宁夏的嘴上,“你闻闻香不。”
宁夏用鼻子嗅了嗅,“一点都不香。是什么东西?”
“你猜?”
宁夏在黑暗中摸索手中这个东西的形状。有一个口袋,手指探进去,然后伸到底。在明白它肯定不会是手套后,她瞬间发狂,翻身骑到徐意身上,“真恶心,你竟然把袜子放我嘴上。”
徐意一边抵抗宁夏胡乱抓过来的手,一边笑,“这算好的,我还没用你自己的袜子呢?”
“呸呸。真恶心,你的臭脚。”
两个人打得精疲力尽,又打开了灯。盘腿分坐床的两头。
徐意看了一眼她,忍不住又笑了。
宁夏瞪了她一眼,“还想打?”
徐意忙忍住笑,严肃的说,“我错了。”
宁夏下床,光着脚丫子在房间的地板上溜达,一圈又一圈,还不时露出诡异的笑容,看得徐意头皮发麻,难道是袜子中毒?
她问,“你在干嘛?”
宁夏也不回答,把脚抬起来,看了一眼脚底。摇摇头,打开卧室的门又到阳台上溜达。
徐意冲着她的背影喊,“小心感冒。”
月光下的她,穿个小内内在阳台上又蹦又跳。不会是疯了吧。徐意想,如果自己的袜子可以有如此大的威力的话,或许可以考虑批量生产。为国防事业做出贡献。
她正在异想天开,幻想到时候要不要去领诺贝尔奖时,宁夏回到了房间里,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盯得她发毛。
徐意摆出防御的手势,“你要干嘛!”
“我要报复你。”
她邪魅一笑,笑得徐意背上渗出了冷汗,忙把枕头护在自己胸前,紧紧抓住睡衣的领口。
“我宁死不从。”
宁夏鄙夷的看了她一眼。一步跳上床,从床单一头走到另一头,丝毫没有去管抱住枕头瑟瑟发抖的徐意。
约莫在床上行走了十分钟,宁夏停下了脚步,大笑,“哈哈,我把你的床单全都踩脏了,让你洗个够。”
徐意看着床单上,一排排脚丫子印,不可思议的问,“你就是要这么报复我?”
宁夏志得意满的点点头,“你睡的时候,怎么翻身都会闻到我脚丫子的味道。让你把袜子放我嘴上!”
徐意一脸无奈,“那你自己不会闻到吗?”
宁夏语塞,自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事实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
徐意和宁夏一人拉住床单的一角,把新换的床单铺在床上。在此之前,徐意去洗浴室把宁夏的脚丫子冲得干干净净,就算躺在床上时都还有肥皂的香味。
夜已深,两人再再再一次和平的躺在床上,和平降临的前几次战争,都是因为宁夏非要让徐意闻自己的脚丫子香不香。
徐意用脚把宁夏的脚缠得死死的,又用手把她不安分乱摸的手握在手里。一切妥当,最后才用空出来的手把她滑落到眼前的头发拨开,轻轻说,“宁夏,你比我妹妹还调皮。”
宁夏也伸出手去,把她的头发拨乱再理顺,“是姐姐。”
“宁夏,你比我那个五岁的姐姐还调皮。”
“你五岁那个姐姐怎么了。”宁夏摆出一个要听故事的姿势,听她说后文。
徐意说,“那是我继父的女儿,每次她看到我时,她都一路跑过来,姐姐,姐姐的喊个不停。我也奇怪,毕竟在这之前,我们本无血缘关系,是彼此的不速之客。对于我们来说,四口之家,两两一对亲密无间,毫无交集。我不明白,她为何对我如此热忱。我继父说,她的亲姐姐随她母亲生活,去了其他城市,她一定是把你当成是亲姐姐了。可是我渐渐发现,她这种撒娇似的呼喊,只会在我继父在时发生。其余时候,我们依旧形同陌路。我知道,她并不是真把我当成她的姐姐。只是在向我的继父发出某种信号,她想要自己的姐姐,是声东击西的索取。”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小孩子的幸福总是寄生于大人的幸福,而且常常死于非命。”
听到她说死,而且和小孩,幸福联系在一起。宁夏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她的嘴巴。
“不会的,你还有我,我是你最好的姐姐。”
徐意把宁夏的手从嘴巴上掰开,她一分钟前还用这只手去摸过脚丫子。
徐意说,“你哪点像姐姐?”
“算了,不要争论这个问题了。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什么?”
宁夏把手枕在头下,望着天花板说,“对对,叫异体同心。我觉得我和你就是异体同心,我们说不定本就是一个人呢?”
徐意也笑,“对,异体同心。”
她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灯走向书桌。拿出纸笔,画起了素描。宁夏站在她的身后,看她的笔尖游走出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放下笔,画上是两个女孩望着大海,无声也没有颜色的大海。
宁夏拿起画,把它贴在了房间里一幅幅图画的最中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