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显声在桌边坐了下来，将香烟和打火机放在了桌上。魏长亭也过来坐下。

　　 郭显声本是关心“嘉秀号”的事情，知道小魏会主动给他提的，就没有问。开口问他：“小魏，最近在这边混得怎么样？”

　　 魏长亭挑了一下肩章，笑着说：“我才要给义哥说一下，兄弟幸不负义哥厚望，现在已是小队长了。”

　　 做了个小队长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当你在现实生活中真的想升个这样的小官职，其实也并不是容易的。

　　 郭显声开玩笑地道：“那我刚才的魏长官是叫对着嘛！”

　　 魏长亭笑着摆摆手：“知道义哥你是开玩笑，我都受不起啊！”

　　 他说声“义哥你稍等”，站起来，到柜子里棉被中间取出一只木盒来；又到木箱上的一只叵萝里取了一个小钥匙。捧了放在郭显声的面前。说道：“义哥，你打开看一下。”

　　 郭显声猜出里面是什么。拿小钥匙开了锁，揭开木盒一看，里面果然是满满一沓一沓的钞票。

　　 “义哥，”魏长亭说：“这是这几个月嘉秀号的收入，一共是七千三百五十元。”

　　 “你没有把你的薪水取掉？”郭显声问。

　　 魏长亭笑着道：“没有。我还欠着义哥好些钱呢。”

　　 郭显声从盒里抓起一小沓钞票，扔到桌子上：“拿上！一码归一码！”

　　 魏长亭将桌上散开的钞票拢一起、墩整齐，放在了一边。然后从桌上拿起郭显声的“哈德门”，给他了一支，自己一支；又拿起打火机先给郭显声点着，再给自己点着。

　　 “义哥，你先坐这里抽会儿烟、耐心等一会儿。”魏长亭笑着说：“兄弟去去就来。”

　　 郭显声扬了扬下巴。

　　 过了半个小时还未见小魏回来，郭显声就明白小魏去做什么去了。心想也好，坐他家里边喝两杯边说话也方便着。

　　 有快一个小时，小魏提了饭馆的食盒兴冲冲地进来了。进门叫道：“义哥让你久等了。”

　　 揭开食盒，热气就冒了出来。上下三层五碗菜、两壶酒、两碗米饭；筷子、酒盅样样全。

　　 摆好后，魏长亭坐下。给两人倒上酒：“义哥，兄弟陪你好好喝两杯，我在店里买了两壶，不够的话家里还有一瓶。在咱家里，喝多了也不怕。”

　　 郭显声笑道：“家里估计又剩许多了。你秀嫂和小紫的饭量都小，全凭我一个人吃。”

　　 魏长亭举起了杯：“义哥，你今天刚回来，这一杯是兄弟敬你的洗尘酒。”

　　 郭显声端起杯子，两人喝了一杯。

　　 魏长亭招呼道：“义哥，都这时候了，快先吃两口垫一垫。”

　　 拿起酒壶，给两人添了酒，也拿起了筷子。

　　 边吃边喝着，魏长亭给郭显声说了“嘉秀号”的事情。讲了几个水手变动的情况，又说：“义哥，其实顾老板那里给得不止这些，除了工人薪水还有别的杂支外，应该是八千元——”

　　 物价上涨了，鸦片上涨的幅度要超出物价上涨。顾嘉棠虽与魏长亭、马长林签了协议，但这次是年前，所以特意多给了一千元。船上有个设备需要维修，魏长亭就用这笔钱维修了设备，剩下一点钱也买了洋油漆，船上机器有脱漆的地方让都补了漆。

　　 郭显声取出两支香烟来，递给魏长亭一支，自己噙上了一支。魏长亭早有眼色地拿了打火机先替郭显声点着，再给自己点上。

　　 郭显声说：“你安排得很好，也不用说得这么祥细了，你做事情，哥放心。”

　　 他端起了酒杯：“这几个月辛苦兄弟你了。”

　　 魏长亭一手捏杯、一手托杯底，放低与郭显声一碰道：“应该的，应该的，义哥。”

　　 他喝了酒，又感慨道：“义哥，你回来太好了，咱们兄弟又能在一起了，兄弟也有了依靠了。”

　　 喝了酒郭显声放下杯子：“现在当了小队长不容易，不过这实在算不得什么，还要好好往上爬啊！”

　　 魏长亭边往两人杯里添酒，边说道：“知道知道，义哥，我现在跟大队长关系也搞得很好；他也给我透了口风，让我好好干，待我们中队长这位置再空出来了，他就提拔我。”

　　 郭显声夹了一块鱼肉在嘴里，说：“不错啊，不过你们中队长这位子什么时候能空出来啊？”

　　 “这没个时间。”魏长亭说：“要么等他升职、要么等他犯错误撤职。”

　　 “这样啊。”郭显声将鱼刺吐在了桌子上：“我还以为给你们中队长已经有了什么安排了。”

　　 魏长亭夹了一块牛肉放嘴里，轻蹙着眉：“不过这事儿也不把稳，我做事已经很小心了，我们中队长还是看我不顺眼，常在大队长面前说我的不是。他是侦缉处长的堂弟，也是借这关系进了局、提拔成了中队长。”

　　 “人跟人就是个看对眼。”郭显声说：“别指望每个人都说你好。我不是给你说过，我跟我们那个赵总队就是这样，原先是他看不对眼我；现在他变了一些，我却怎么都看不对眼他的，转不过来。”

　　 “是这样。”魏长亭点头。

　　 “你们那个中队长一定也向他那个堂哥处长说你的不是的。”

　　 “那倒不至于。我这级别他还划不来向他处长堂哥说我的不是。”魏长亭说。一笑：“其实我也知道他不待见我的原因——”

　　 魏长亭托举起杯敬郭显声。

　　 喝了后说：“义哥，这就叫嫉近慕远。他手下两个小队，我是一帮共事的兄弟推选成了二队小队长。这当了小队长，自然和手下队员关系就搞得更好了；跟一队那帮人关系也好。他当个中队长，还处处爱摆架子，手下人表面尊重、其实背后不待见他，他也是知道的。所以就防我，怕我会威胁我的位子，也是妒我有好人缘。”

　　 郭显声夹了一口菜，觉得小魏这近妒远慕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魏长亭继续说：“所以你看我再想跟他搞好关系，他都防着我，鸡蛋里挑骨头要在人面前臊哒我两句。大队长那里就不一样了，差着级，所以关系处得很好。但跟大队长关系处得一好，我们中队长这对我就更不待见了。”

　　 郭显声嘴里嚼着牛肉，又抽出了一支烟，自己点上。扬下巴示意小魏抽烟自己随意。

　　 郭显声说：“他嚣张挡路就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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