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完、放下电吹风，小秦又调好了热水，拿毛巾立一边，让那女顾客自己洗好了头发，递上了毛巾，让她擦干。

　　 女顾客坐到了电风扇前，小秦开了风扇。

　　 女顾客很快就吹干了头发。小秦过来替她盘好了发髻，并解了围单绑在脖后的活结。

　　 那女顾客又在镜前照了一番，很满意。这才走过去从衣帽架上取下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掏出钱来付了理发费。

　　 小秦紧走几步很绅士地为她拉开了大门，说了声“慢走，希望您下次再来”。

　　 看到那女顾客向门口走去，织云才暗暗吐了口气。

　　 小秦闭上了大门，忙问：“织云，发生了什么事了？”

　　 织云已经站了起来：“秦大哥，老周被特务抓走了！”

　　 “啊！”小秦也吃了一惊：“是怎么被抓走的？”

　　 织云告诉秦大哥，老周在五天前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老周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回到宣传处就把织云叫到阁楼上，对织云说了。老周分析，自己基本上在工会做工作，特科的事情除非有特殊任务才会叫他参加，说起来还没有织云这段时间帮特科安排会场、做外围掩护做得工作多，所以说如果有事儿一定是小册子的事情。

　　 老周将油印机包好，让织云先转移走。

　　 做好了清理工作，老周叮嘱织云，这两天如果是工会的正常工作，就不要和他同行了，如果哪天见他到晚上还没有回来，那就是被特务抓去了；如果是两人要一起做得事情，路上最好分开走。

　　 今天要去申盛纱厂。老周先出了门，离开了宣传处。织云随后也离开了宣传处。

　　 织云出了门的时候，看见老周已经快走到了弄堂口了。

　　 织云出了弄堂，到了街上，向电车站走去。

　　 老周就在她前面几十米的地方走着，织云看见在自己前面不远就有两个特务在跟着老周。

　　 那两个特务边走边交头接耳商量着什么。

　　 看见两人突然加快了脚步，织云的心跳也不由地加快了。

　　 老周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织云清楚，老周知道那两个特务向他快步地赶来，但老周依然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还扭头看一眼街边的商铺。

　　 织云在心里叫着“老周快跑”。但她清楚，老周是不会跑的。

　　 她现在已经能独立分析许多事情了。老周如果要走，发现被特务跟踪的时候早就可以走了。但老周一走，等于是就算敌人没掌握证据也暴露了。那样的话，跑了老周，自然要调查跟他在一起关系亲近的人，织云肯定难逃其查。

　　 老周笃信不会是特科的事情，如果是特科的事情，那些特务早就抓他了，一定是小册子的事情，所以他不能走，不能牵扯出刘织云来。所以老周在静候那些特务们跟踪得不到什么情况时来抓他。

　　 秦春雨明白，如果老周被抓叛变的话，那特科的损失也会不小。因为老周是特科元老级的人物，知道的几个点会牵扯出许多人，当然首当其冲包括刘织云和他自己。

　　 但秦春雨并不十分担心，老周在明知道已被盯上却还并不离开，且没有经过自己向特科汇报，一定是知道事情并不是很严重，并且他已经做好了应对困难的决心和办法——老周相信自己能够应对过去，不想打乱特科这段时间的工作安排。

　　 老周相信自己，秦春雨也相信老周。

　　 他安慰刘织云，让她不要过份担心，自己会马上将这件事报告给特科，组织会安排营救工作。

　　 老周被两个特务带到了行动组。组里只留了一个特务守“家”，别的都已倾巢出动了。

　　 老周并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甚至这个地方在哪条街也不知道，来的时候两个特务夹着他坐在黄包车上，到了半路，一个特务摘下了他的鸭嘴帽，反过来扣在自己额头上，压住了自己的眼睛，到现在才摘掉。

　　 两个特务带老周到了地下室，也就是刑讯室。

　　 老周环视了一下四周，故意惊讶地问道：“你们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你们既然是警察，我也是替政府做事的公务人员，有什么事情要调查应该到办公室说，怎么将我带到这地方来了？”

　　 那个穿黑裯衫的特务道：“屁政府公务人员，到我们这里就只有听话和不听话的区别！”

　　 他一指屋里的一张椅子：“先坐！”

　　 老周这会儿好象有些害怕了，有些“紧张”地走过去坐了下来。

　　 “什么听话不听话的，调查问题没必要搞得这样子！”老周不满地说。

　　 戴鸭嘴帽的特务道：“听话的就把我们问的、你知道的乖乖说出来，是公务员还让你做公务员，是共.产党的给你另外找一个好工作——”

　　 老周听到共.产党三个字一下火烧似的跳了起来：“我工作上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偶尔借工作之名贪两个小钱的事情是有的，但你提什么共.产党这三个字可就风马牛不相及了，不敢乱提啊！”

　　 “风马牛及不及，可不是你说了算的！”鸭嘴帽特务说：“那本《新声小语》的小册子可跟共.产党沾得很近啊，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啊？”

　　 “啊，你是说那个小册子啊？这我知道！”老周知道了要调查的事情，一下“轻松”了许多，坐下来笑着说：“我以为是调查什么事儿，原来是这个呀！”

　　 “少废话！快点说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老周轻松地跷起了二郎腿，从长袍襟侧伸手掏出香烟，他又站起来，给两个特务一人发了一支：“长官，辛苦，抽着！”

　　 那两人也没拒绝。

　　 替两个特务点着了火，他重又舒服地坐下：“你知道我们是工会的宣传处，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知道我们工会是帮穷工人的，我们这边又是宣传处，所以每隔七八天，就拿报纸包了一撂这册子放到我们工会后门那里，我在阁楼上住得高看得远，先发现的。一看这内容，有点儿不清不白。心想，这家伙也是有意思，谁做工作不是为了捞两个钱花花，哪会真肯做那些给穷工人办事、没油水的事情，这家伙真当我们宣传处是宣传处了，竟然放了这些不清不白的东西，想让我们替他宣传，真是异想天开！我拿了这包东西想，这东西留下来这内容又反动，扔了吧可惜了，敬惜纸张嘛！那天我路过大同大学门口，在同大门口卖油条的‘老拐子’跟前买了两根油条，看他是用旧报纸撕了给顾客递油条，我就说‘你这哪来的旧报纸，用过的脏乎乎的，同大的洋学生可都是讲卫生的，这样要影响生意的！’‘老拐子’苦了脸对我说‘我知道呀，可这旧报纸也是花铜板向别人买来的，还能便宜点儿’！我灵机一动，就对他说，‘我那里有些新纸张，我给你拿来，一文钱都不要，只要每次我吃油条你不收我钱就行了！’长官，你想，这主意是不是挺好，废物利用，白吃了油条、省了铜板——”

　　 老周笑得很开心得意，穿黑裯衫的特务却打断了他的话：“放屁！上海这么多卖油条的，你别家偏不给，偏要给大学门口卖油条的，那些学生正是思想不稳定的时刻，明显就是替共.产党作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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