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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第三百零七章 香如故(六)

  看看这两扇大门,从前按着宋廷秋的派头,那是要漆上一遍的,漆得打老远能照出人影子。如今斑驳得像老坟里挖出来的棺材板,门上的虎头钢环不见了踪迹,替代它的是铁丝勉强弯成的圆不圆方不方的门鼻子。

  门框上贴着的纸头是什么?奶妈从寺里求回来的符咒?瞧它在风中抖得那个样儿,怕是暗里也替这家人淌着眼泪呢。墙头上的瓦楞草居然能长到小半人高,活像有人天天给它上肥养着的。

  与它上下呼应的是墙脚的茅草,顽强的草根把砖墙都挤得歪歪斜斜,仿佛只需轻轻一推,整堵院墙马上就会轰然倒塌。

  诒云长长地叹口气,她明白这个家中等待她的是什么了。她想这恐怕都是命,命中注定她总是要在绝境中挣扎。

  绕过满地的行李,诒云缓缓走上台阶,敲了敲门。先是半天没有声音,诒云以为家里人不在。

  忽然那门就吱地一声开了,探出来一个乱蓬蓬的脑袋,脸上不知道是浮肿还是胖的,一双眼睛嵌在皮肉里,眼神浑浊不清,极为缓慢地在门外人身上转动。

  诒云失声惊叫:“疏影!”

  被叫的人手抓在门上,身子一缩,仿佛躲着什么。

  诒云补上一句:“疏影,是我!我回来了!”

  刘秘书努力把眼睛睁开来,不敢相信地说道:“是院长?”

  她猛地松开手,惊呼道:“天呐!真的是您回来了!”

  刘秘书再也顾不上跟诒云招呼,扭头就朝大门里跑,嘴里一迭声喊着:“行知!琦君!你们母亲回来了!”

  隔了半开的门,诒云看见刘秘书的一条腿竟然跛了,走路身子一倾一倾。诒云到底想不起来,疏影明明身体很是健康的,怎么数年变成这样,一时间满肚子涌出来的都是伤感。

  她慢慢地、几乎像梦游一样地踏上台阶,跨进大门。她看见从前的敞厅房子里迎出来两个孩子,虽然看起来能走,可是因为走得太快,而让人感觉着随时都会跌倒一样。

  她愣了一愣,紧走几步,双膝一屈,嗵地跪倒在地上,一下就搂紧了行知,凄凄地喊出一声:“我的儿呀……”

  琦君怯怯地倚到刘秘书身边来,仰头问她:“影姨,这真是我们的母亲么?”

  诒云离家的时候,琦君还小,记忆中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

  刘秘书点了点头:“快过去叫母亲呀,她就是你的母亲呀!琦君!”

  琦君跑了过去,一下也跟着行知一起扑进了诒云的怀中。刘秘书一时只觉得身子有些发软,一下也跟着跪了下来,手扶住诒云,口中只说:“院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她一边说,一边眼泪已经哗哗地流下来,后面的话便再不能成声。

  诒云与刘秘书两个人抱头一顿大哭,方才心里好受了一些,遂带着两个孩子,相互搀扶着起身,到敞厅里去坐。

  两个孩子跟着刘秘书去了厨房,诒云才挨着椅子,又忙忙地起来,想要到外面去看几个孩子。

  这个时候,她们刚好端了茶水进来,诒云就一个个地把孩子拖进怀里,摸脸、摸头、摸手,摸个没够,恨不得每人脸上咬下一块肉来含着。

  她一边摸,一边不住地念叨说高了高了,比小时候都高了,怕是再过几年,我就够不着你们脑袋了。

  轮着摸了一圈之后,诒云忽然前后看看,心神不定,脸色发了白:“怎么,奶妈不在么?奶妈呢?”

  琦君看在眼里,忍不住冒了半句:“阿婆……”

  刘秘书不待她说完,背着诒云,用劲地朝她眨眼睛。琦君这孩子聪明,领会过来,把嘴边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诒云已经留神到了两人的态度,这时候幽幽地开口道:“疏影,你还是实话实说吧,我都出去这样久了,恐怕是发生不少事情了吧,奶妈究竟是怎么了?她是不是……”

  刘秘书知瞒不过她去,叹口气:“您出去那一年,奶妈就过世了,谢树声欺负咱们家里头没人了,趁着上头缺钱的时候,着人来家里头抢钱。这一时间,几个小年轻没控制得住局面,奶妈一下就被气得一命呜呼了。算算也已经有两年了,我是怕你伤心,想着你到家茶还没喝一口,怎好先就说这些伤心的事……”

  诒云打断她的话:“疏影,就算你不说,我这心里也是先就料到的,这在外头的时候,我眼皮总是在跳,总觉得家里是有事情了。奶妈本来就是年纪大了,若是在太平日子里,能活个十年八年也说不定。可如今是什么世道呢?奶妈她老人家有多少阳寿,能经受得起这样的惊吓担忧?只苦了你,替我在家料理,照顾两个孩子。”

  说到这儿,诒云已经落下了泪来。疏影招呼上两个孩子,带着诒云一道进了奶妈从前的房间,然后几个人齐刷刷在奶妈灵位前大哭一场。诒云亲自烧了香,上了供,这一下,也就到了天黑的时候。

  刘秘书一跛一跛地,把琦君、行知她们领开,然后就去诒云的房间,替她收拾床铺。诒云连忙拦了下来,叫两个孩子自己回屋去玩,然后就说要跟刘秘书进屋内坐坐,喝口茶。

  诒云到刘秘书房里坐下,喝着她亲手沏上的茶,不时捶一捶酸疼的小腿。她想了许久,这一肚子的话也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她想好好说一说这两年遇到的种种,可是话到了嘴边,总觉得是有些酸涩了。

  刘秘书仿佛也在避着什么,眼神闪闪烁烁,时不时朝诒云睃上一瞥。她手里拿的是奶妈留下来的白铜水烟袋,装烟丝,搓纸媒子,“噗”地一声吹着火苗,把燃着的纸媒子对准烟锅,咕噜噜、咕噜噜地连吸几口。

  “院长,你喝茶。”刘秘书用纸媒子指一指诒云面前的茶碗。

  “如今情况特殊,家里头如今只喝得起茶末子。”刘秘书轻声说道。

  诒云并没有想到,刘秘书竟然也好上了这一口烟袋,这与她平日里印象中的人影大相径庭,她心不在焉地应道:“茶末子也好,味道更容易出来。在外头苦惯了,茶呀什么的,有也好,没有也罢,讲究不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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