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店门，一楼大堂的食客这会儿也不少。可能爱吃辣的人脾气也直、嗓门也大吧，这会儿大堂里有些喧闹鼎沸。
伙计一见一身制服的郭显声，马上迎了上来，笑问道：“请问先生几位？”
“约了人的，新闸路巡捕房的常探长。你给我安排一个包房，等会儿常探长来了你带他上来。”
“来了来了，已经来了。”伙计道：“您是缉私处郭队长吧？常探长交待过了。他在二楼峨嵋包房，我领您上去。”
“哦，已经来了。”郭显声摆摆手：“不用了，我知道地方！”
回过身来对李得禄说：“得禄，你在大堂坐，想吃什么给你点什么，少喝点儿酒！”
“是是，队长！”李得禄点头欠着腰：“我知道了。”
郭显声向楼上走去。
上楼来到峨嵋包间，进去见常探长正在里面独自喝茶。见郭显声进来，常探长放下茶杯站起来叫道：“哎呀，郭老弟，你可来迟了！”
郭显声看了一下表道：“不对呀，今晚我要做东，想着要早来，你看现在还不到时间，是常哥来早了！”
“哈哈，是我来早了！”常探长笑道：“我是有些等不及了！”
他招呼道：“来来，郭老弟请坐，我先点菜了，先不管他赵江生！”
郭显声摘下了帽子，挂在了墙上的挂钩上。
楼下。
李得禄找了个能看见楼梯的空位坐下。伙计过来给他先倒了茶，又递上了菜单。
李得禄第一次到这里来，看这饭馆也不是什么大饭店，就说：“捡你们这儿招牌菜来四道！”
伙计笑道：“先生，我们这儿招牌菜都是大厨亲做，您要是要四样，怕是最少要等一个小时。”
大厨亲做，主要是要先尽包间上菜为先。当然后面这话伙计不能说。
“生意这么好！”李得禄说：“那你推荐几样吧！”
他不能太慢，他可以等郭队长，但不可能郭队长下楼了，自己才正吃呢。
“好，我给先生报上四样特色菜，保先生满意，下回还想来。”伙计笑着说。问道：“先生，要什么酒？我们这里有六种上好的川酒。”
李得禄摆摆手：“酒不要了。”
初次随郭显声出来，他不敢喝酒，怕耽误事儿。
“那馒头和米饭要哪样？我们这儿的竹筒蒸米饭是很好的。”
“那就来碗米饭吧。”
“好嘞先生，您喝茶稍等啊！”伙计说完走了。
刚才开着车，李得禄这会儿才有空闲好好地想一想了。
他和丁四成是前年特训乙班的同班同学，一同分到上海区行动组后关系就很要好了。后来又被郭显声一起要到了警察局缉私分队。
丁四成被“发配”到了祟明小岛后，李得禄这心里就有些忐忑不安，一方面心里为丁四成报不平，也见识到了郭显声为人手狠的一面，担心自己也会受到遭到郭显声下“黑手”。所以郭显声晚上让他开车陪自己吃饭，李得禄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也有些受宠若惊。
他当时说：郭队长，可我车只会开一点儿，怕开不好。
郭显声对他笑道：车子就是要在路上乱开一气才能学会，不然要怎么才能学会？
郭显声是想给自己培养两个亲信，特别是现在。他已经看中了一个，就是小魏。当初挑丁四成和李得禄两个过来时，就是因为他们年轻，好拉拢到自己身边来，不要给赵理君乱打小报告。也有想将两人培养成亲信人的意思。
说实话郭显声一开始看好的是丁四成，因为丁四成脑子活、也有胆量。但丁四成背后说郭显声坏话惹了郭显声的性子，他反倒想起李得禄的好处来。李得禄资质平平、做事厚道。厚道的人一般也义气，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八面玲珑的小魏，要那么多聪明人干什么呢。
来时的路上，李得禄小心翼翼慢慢开着车。
郭显声问道：“得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丁四成开到小岛上去吗？”
李得禄正专注看路，“啊”了一声，忙道：“知道。”
又忙改口道：“不知道！”
郭显声一笑。问道：“那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将你和丁四成从行动组调到这边来吗？”
“啊，不知道。”
“因为我原来也是杭州警校特训乙班出来的，算是你们的同门师兄。我不提携你们谁提携你们？”郭显声说：“搞特务工作想要出人头地很难，只是极少数人。要想发财升官还是要靠公职。”
“噢，队长。”
郭显声将身子往车椅背上一靠：“我这个人时间长了你就了解了，戴老板赐名忠义，我这人对朋友那真可是肝胆相照，命都可以舍得的——”
说到这里郭显声的声音变得凶狠：“但是要是叫我知道了谁在背后跟我过不去，我这人下起手来也是不留一点情面的！”
李得禄神经紧张，一边注意开着车子，一边还要注意听郭显声的话。
“噢。”他说。郭显声凶狠的语气让他的手不由地抖了一下。
“你以后跟着我好好混，我保你有荣华富贵可享，就看你愿意不愿意了？”
“愿意，队长。”
“听说你现在还跟丁四成有来往，还到祟明岛看望他，给他带吃的送杂志。”郭显声说：“他有没有在你面前发什么牢骚啊？”
“没有，队长。”李得禄说：“他托我给队长求情，将他调回来。”
“这种人以后你就不要同他来往了。”
“．．．．．．是，队长。”
现在李得禄坐在这里，有时间将刚才路上郭显声说得话细细回想一遍。
要不要以后跟着郭队长鞍前马后效力，以搏个他承诺的荣华富贵呢？
从学校出来进入社会，在行动组这一年多时间，李得禄也看了，身边的这些人谁不是为发财、升官一天在忙活？社会上的一些黑暗现象他也见识到了；为国家工作的行动组枉抓的好人也不少，这与他原来对工作的想法大相径庭。郭队长的话细细想来也有道理。现在这社会难得有人看中你、提携你，如果没有人提携你，还不是一天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李得禄想定了——以后就跟着郭队长干！人家都是喜欢有能力的，象自己这种没什么特长的，难得有人愿意带你。
他放下了茶杯，观察起大厅内喧闹的食客众生相来。
李得禄就是这样的人，脑子里没有过多的想法，现在想定了，也就不多想了。
峨嵋包房里。
郭显声和常探长两人正谈笑风生。
郭显声笑道：“我说要黄酒，你却偏要烧酒，这是喧宾夺主啊！”
常探长道：“到了这里喝什么黄酒！我给你要的这个二郎泉酒是四川的好酒，川菜配辣菜，绝对过瘾！”
“好脸蛋还要配好身材！”
“对啊！”
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赵江生此时已经走到了峨嵋包房外。今天接到常探长的电话，说要请自己吃饭，还要介绍水上缉私队的郭忠义队长给自己认识，赵江生激动了大半天。
常探长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请吃饭，这可是第一次。平常想亲近他都不得的。还要介绍缉私队的郭队长。哎呀，这都是求之不得想认识的人物。
所以赵江生晚上来穿得比较正式，一身长袍马褂。时间他也是专门掐着点到的。来的早了还与这个郭队长素未谋面，需要常探长介绍才行；来得迟了当然也不行。所以他是掐着点，按约定的时间八点半准时进到包房。
满脸笑容的赵江生一踏进包房，就笑容可掬地对侧脸向外的常探长道：“哎呀，常探长来得早啊！”
郭显声闻声在椅子上侧过了身子来。赵江生一见不由变了脸色愣在了当场。郭显声这脸太有特征了，他怎么能忘记被这家伙“收拾”得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的事情。
赵江生呆了一下，转身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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